他身上背着一个破包,手中拿着一个破水瓢和一双树枝“筷子”走着,敲着,还又唱着:“改了朝,换了代,人贩子市场好买卖;掌柜还穿绸和缎,穷孩青草头上戴……大老板,别发火,如今要饭的还是我,你发财来我沾光,你吃肉来我喝汤……”
不一会,那少年走进了说书和耍大把戏的地方。说书的说的是《仲八闹海》,听者特多。那说书人艺道很深,嗓子更是洪亮,吐出的字儿象磁石一般,引来了众多的“书迷”。
整个说书场,静得连落地的大针都能听到。说书人的桌子上,摆着一壶清茶。直到他端起来喝水润嗓子的时候,人们才赶紧抢住这个空隙议论几句:
“好汉仲兆琚真是好样的!”
“眼下这个世道就应该多出些这样的好汉……”
说书人的大鼓一响,这乱七八糟的议论声立该停止下来了。光脊梁少年站在边上听上了瘾,于是他拾来大半块青砖,坐在上面,也正而八经地听了起来。方才,他的肚子还饿得咕咕响,可一听入了迷,就不饿了。
这位少年是谁?他就是死里逃生的宋继柳。一天晚上,宋继柳刚给大大上了药,丧门星就领着几个小坏蛋追到了门外。继柳父母和几个弟弟都跑不动。就把家中收藏的两把手枪和一些子弹,分一半给十三岁的长子,叫他快跑并尽量地跑远点。
这时,狗坏蛋们已经到了大门口。机灵的继柳,利用平时学到的射击技术,举手就是俩枪,俩坏蛋应声倒下。就这两枪可把坏蛋们吓破了胆,个个不停地往后退,继柳利用这个有利的机会,冲了出去并把坏蛋们引开了。当继柳甩掉尾巴,又围村子转了一大圈,回家后,发现家中已经是人去屋空了。
“大大,妈妈,弟弟,你们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报仇!”
他说完后,一跺脚,走了。
从那,他只身一人,走呀走,毫无目标地一直向前走。渴了,就捧起沟河水,喝个肚子圆;冷了,就拣件别人丢的死人衣和破纸,穿和包在身上;饿了,就捉些青蛙、老鼠、鱼虾放在火上烧一烧,狼吞虎咽地吞下去。赶上有好人的地方,向人家要口吃的。
有些人的生活,从一个时期到另外一个时期的转变,很是坦然自如,轻松而又从容。可是,对宋继柳这个还不知父母和弟弟生死的孩子来说,生活转变的日子,是一道活象大沙河般的大深沟。
近两年的时间,继柳仿佛不是长了两岁,而是长了十几岁。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尝到了人世间酸甜苦辣,经历了许多未经历的事情,在他那幼稚的脑海里,还出现了一定要骑在三坏种身上的新念头。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说书的,卖艺的,全收了场子。噪杂的市区已路静人稀,拥挤的大街小巷显得宽敞多了。
宋继柳夜宿昼行,沿着现为青口河,原名小沙河边,一直慢慢地向西走。他要到哪里去?他要到一个没有大地主、没有大渔霸和没有人压迫人的地方去!后来,他听说,海州城里没有那样的坏东西,于是,就边问边走转到了海州。谁知,海州的有钱人,同乡村的大地主、大渔霸一样坏——他从进了海州府,就没再吃饱过肚子。
宋继柳紧紧破布绳的腰带,在朐阳门左边的墙根下躺下来。他的头下,枕着要饭包包着的大手枪。清风轻抚着他那黑里发紫的胸膛。他伸伸胳膊翘翘腿,全身的骨关节都嘎叭嘎叭地乱响。他闪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了望着满是星斗的夜空,心如脱缰之马,随着星星的闪动而遐想起来……
他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能练出一身超过仲八的那样的好功夫,为父母弟弟报仇,为所有受压迫的人报仇。他还盼着自己能参加绿林,当个杀富济贫的好汉,来个《继柳闹海》,把三坏种、王佐良、丧门星等等大坏蛋,统统杀死,为民除害。
宋继柳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长大了,骑上会飞翔的大马,飞呀,飞呀,一下飞到井家大院报仇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