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晴天,15到25度,微风。
大柿树青翠的枝叶和嫩黄色的小花特别好看,招来成群的麻雀在树上飞来啄去,柿树下落了一地的花蒂。
柳侠躺在据说十分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柳条躺椅上,二郎腿翘的老高,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上方。
陈震北侧身躺在他一米之外的另一个躺椅上,脸上一副胸有成竹我军必胜的表情,左手轻轻地拍着右臂弯里的小包袱。
孙嫦娥坐在南边的矮墙上,带着老花镜,正在给一只虎头鞋上白兔毛的眼睫毛。
柳长青坐在小藤椅上,脸前的矮墙上摊着一本书,他一边看书,一边用手慢慢地搓着线绳。
其实,虎头鞋小围嘴之类的商场都有卖,可孙嫦娥跟秀梅、玉芳老觉得商场卖的不好,老虎头配的颜色不鲜艳不好看,鞋底子太薄,里面垫的东西也不实在,孩儿们穿着学走路不跟脚。
家里孩子用的小东西还是她们自己做,柳长青搓的线绳就是纳鞋底用的。
家里又添丁了,小宝贝现在才三个月,根本不需要穿鞋,孙嫦娥却着急的不行,一定要紧着做。
柳长春右手捏着杆特别细的毛笔,左手拿着个草编的兔子伸得远远的,歪着头端详,他正在给兔子的右眼涂色,不知怎么的,老觉得两个眼睛的位置不对称。
对面凤戏河边,孩子们的笑闹声一阵阵地传来,中间还夹杂着柳小猪一家的汪汪声。
萌萌、巧巧、燕菀和燕泥头戴柳条帽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萌萌在看书,三个小的脸对脸,脚在水里晃荡着,小手翻飞地用红色的线绳开交,小姐妹们玩得高兴,不时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一轮玩完,几个人还要回头,给那边的哥哥们呐喊助威几声。
柳小猪和柳花花趴在她们身后,悠闲地摇着尾巴。
半山腰歪出来的那棵老杏树下,柳石和瓜瓜在教几个小的用弹弓打青杏。
思危、莱莱、柳溪、柳荠人手一个弹弓,对着高处人上不去的树枝瞄准,还有两个小不点蹦着叫着给哥哥们加油喝彩。
柳大牛和柳格格也兴奋地在旁边仰着头,这两只现在经常违反自然规律,拿青杏和其他野果子当零嘴吃。
瓜瓜本来就对穿着军装帅气到爆的小雷哥羡慕不已,最近又看了几个热血军旅题材电视,狼血沸腾,决定高考时直接报军校,他本来弹弓打的就很准,现在正往神枪手上努力。
柳石和柳凌一样,天生准头好,最近和瓜瓜哥摽着劲要赶超五伯的最佳成绩,天天拎着弹弓找目标打,把方圆三公里内的果树都祸害了一遍,今年家里人想吃麦黄杏,得跑到原来的牛家庄那边了。
当年县里不想往柳家岭这边的山里修路,正好国家号召退耕还林,于是,望宁乡政府就发动柳家岭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迁到山外,因为原色那边强制迁居出了大事,荣泽的迁居是自愿的,许诺的条件也比较优厚。
牛家庄和石头沟、弯河的人那次整村迁移了,张家堡剩下三户,都是老人坚持不肯走,有一个儿子留下来陪着。
关家窑和柳家岭两个自然村留下的最多,加起来,柳家岭大队现在还有二十七户人家。
迁居的事一结束,柳家柳魁这一辈的人的人加上个柳岸,迅速把修路计划提上了日程,很快就有了现在的柏油路。
陈震北请来设计规划道路的工程师本来是想把那条路坡度大幅度降低的,陈震北和柳家人都反对,他们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不想把自己家变成旅游区。
三道河那边的凤戏山风景区,景区内部有人管理,还不错,沿途却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路边沟沿,树木花草上,到处都是塑料袋和各种便利食品包装袋,现在,还想有人在那里开发楼盘,桑德山等一群老家是三道河,现在多少有点影响力的人正在联名抗议,现在还没个结果。
村里迁居的人全部走完后,柳家自己掏钱,买了几车树苗,又从附近的山上移了些比较小的树和灌木,雇了几十个人,把牛家庄张家堡那边原来的田地全部栽上了树,几年过去,那里已经看不出往日农田的痕迹,各种野果树蓬勃兴旺,和雉鸡岭一带一样,成了野鸡、松鼠、兔子和鸟类的乐园。
柳石几个人疯着玩的时候,经常跑到那边掏鸟窝,下夹子逮野兔,想喊他们回来吃饭,秀梅和玉芳得跑出二里地扯着嗓子叫。
有好几次,天黑了几个人都不回来,柳魁、柳茂和柳钰过去找,有一次把柳茂的左脚给崴了,脚脖子肿成了发面馍,柳侠和柳岸正好两天后回来,柳侠把柳石诳到停车场,按着痛揍了一顿,然后他又被孙嫦娥和秀梅揪着耳朵痛骂了一顿。
柳长春和柳茂也第一次抱怨他对孩子没耐心,说几句就妥了,怎么能打呢,还是把裤子脱了,用鞋底子打,柳石被柳岸和柳魁救回来的时候,屁股上的红印都是鞋底子的纹路,这也太下得去手了。
不过那顿打对柳石基本没什么用,他回到堂屋就该吃吃该喝喝,柳魁想给他把裤子穿上他还不让呢,说小鸡儿搁裤兜里窝得慌,不穿正美,气得柳侠想接着揍他,被柳岸给塞了一碗饺子拽到他们自己屋里去了。
柳石第二天从网上查了个偏方,他把陈震北带回来的56°五粮液打开了一瓶,倒进碗里给点着了,抓着燃烧的酒给柳茂搓脚,连搓了两次,脚脖的肿就消了。
不过这小子在某些事上特别要脸,他坚持着给柳茂搓了三天,每天搓三次,直到柳茂说感觉这只脚比右脚还舒服,他又把柳茂两只脚都给搓了一遍才罢手。
柳侠觉得这货还有点良心,就没继续揍他。
柳石后来没有再去那么远的地方玩到天黑过,可他又生出了其他花样,天天让家里几位长辈提心吊胆,几个小的也都跟着他学得皮的上天。
这次回来,柳凌、陈震北和柳侠、柳岸给几个小的开了个会,订了几条规矩:
下大雨后一星期之内,敢往牛家庄那边跑,腿打折;
饭时提前半个小时到家,敢再让大人跑着去喊才回来,揍;
上树往直径小于六公分的树枝上爬,揍;
不穿裤衩走出东到停车场西到老歪梨树范围,揍;
没有大人跟着又不带救生圈去弯河水库游泳,揍;
徒手逮蝎子,揍;
用蛇和蝎子吓唬偶尔来这里自助游的外来者,揍;
用扎车胎、往车里扔癞□□和指挥柳小猪一家追赶的办法制裁乱扔垃圾的自助游人,揍;
……
详细条款还有很多,就算这样,也还有很多遗漏,以后想起来再继续补充吧。
对修理自助游客那几条,几个小的私下里有点异议:“明明这是小雲哥想哩主意,为啥光揍咱几个?”
思危想了想说:“小雲哥恁大,都快该找媳妇了,扒了裤子打屁股有点丑,俺爸爸他们肯定是怕他找不着媳妇吧。”
几个小的觉得言之有理,就没有提小雲的意见,决定从提高自身素质做起,争取让大人以后抓不到他们捣蛋的证据。
比如:
改进一下扎轮胎的工具,让轮胎破口处看着不像是人为所致;继续训练柳小猪一家,让它们以后不能光会听语言命令,还得学会看眼色或微小的手势什么的。
自人类出现,长辈和晚辈的斗智斗勇就从未停止,柳家几位二架梁家长不知道小的们正在酝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计划,继续在玩自己的游戏。
一阵风吹来,柿花飘飘悠悠地随风落下,有几朵落在了柳侠的肚子上。
柳侠用胳膊护着肚子,不让上面的柿花被风刮跑,然后对着陈震北大叫:“十二朵十二朵,现在我肚子上有十二朵,震北哥你输了。”
陈震北说:“哪有十二朵?我看着咧,就没落上去几朵。”
柳侠大叫起来:“伯,妈,叔,猫儿,五哥六哥,您都来,震北哥输了,想赖账,您来查查我肚子到底几朵柿花。”
孙嫦娥放下手里的鞋帮:“哎呦,您俩还没一百咧,还因为耍叫一大群人来评理。”
柳侠不乐意:“我不管,打赌有关荣誉,说出来了就得算数,您快点来查,看是不是十二朵。”
柳长春笑呵呵地放下手里的兔子:“来,我先查查。”
那边,柳岸和柳凌也从堂屋出来了,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碗。
柳岸走得快,过来先往柳侠嘴里塞了一个丸子:“嗓子疼,不敢恁大声儿,来,我查一遍。”
柳长春笑着说:“我查哩就是十二朵。”
柳岸手指头点着挨着数了一遍:“嗯,是十二朵,俺小叔赢了,俺五叔今年回咱家过年。”
陈震北嘴里吃着面托儿说:“我不信,他肚子就恁大一点儿面积,咋可能有十二朵。”
柳凌说:“那我看看。”
他过来,把柿花一朵一朵捏起来,放在自己的左手心,然后把手伸到陈震北脸前:“自个儿查一遍。”
陈震北一朵一点数,数完大叫:“怎么可能嘛,幺儿你肯定作弊了,你肯定是偷偷在地上捡了几个,或者偷偷伸手接了几个。”
柳侠跳起来:“你造谣,你赌得起输不起,五哥,今年你搁咱家过年,搁咱家过年。”
柳凌笑着看陈震北:“到时候你跟咱爸说哦。”
陈震北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就说,不就是两句话嘛,有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