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宝儿自从管理迎辇花以后,便每天摘一枝儿,拿在手里,到处跟着炀帝。因为此花能醒酒醒睡,炀帝时时离不开此花,也就时时离不开袁宝儿,因此袁宝儿更加宠幸。第二天,萧后也听说了,急忙摆下酒宴过来赏玩。炀帝吃酒吃到半酣之际,说道:“朕得了此花,就如得了一种仙丹。”萧后说道:“为何却像仙丹?”炀帝笑着说道:“吃醉了以后,闻一闻此花就醒了,本来吃一千盅的量,就能吃二千盅。闻了此花,再不想睡,本来活了一百年,连夜里算起来,就是二百年,岂不是一种仙丹!”萧后笑着说道:“如此说来,能饮酒不睡的,便是神仙了。”炀帝又笑了笑,说道:“长享富贵不是神仙,哪里还有神仙!”
二人说说笑笑,欢畅饮酒。炀帝忽然想道:“洛阳这么近的地方,就有这样的奇花,边防外国,怎么能没有异宝!可能是外国欺我中国不知道,所以不贡献;也可能是贡献了,被边臣藏匿也不一定。明天必须仔细查问一番,如果有奇怪之物,带去江都助兴,岂不美哉!”第二天炀帝就坐在偏殿,宣百官来问道:“这两年为何不见外国进贡?”宇文述奏道:“陛下不问,臣也不敢奏闻。往常大宛进名马,高昌贡宝剑、珠玉、犀象,官道上络绎不绝,这几年只因辽东高丽反了,没有派兵征讨,所以各国都跟高丽学着,都渐渐不来进贡了。陛下如果要外邦像以前那样进贡纳款,除非讨平了辽东,才能让蛮夷之国有所畏惧。”炀帝大怒,说道:“辽东高丽,不过是近边小国,竟然敢抗逆天朝,不来进贡!如果不大发精兵,捣平巢穴,何以彰显中国的天威?”炀帝说完,就传旨让兵部选练兵马,等候天子择日御驾亲征。
旨意刚刚传下,只见班部内闪出一人,姓刘名炫,俯伏在地奏道:“如今掘河道,造龙船刚刚结束,民力已经枯竭,如果又兴动兵马,恐怕不能支持!请求陛下洪天地之量,为天下爱惜民力,如果担忧辽东不服,只需派一员能言大臣,前往安抚,那高丽小国,自然向化,何必大动人马!”炀帝说道:“辽东反了,虽然事小,但是西北一带胡夷,都学着不来朝贡。如果不征剿,中国的体面在哪里?”刘炫说道:“就是要征剿,也只需派一员良将,何必要劳驾亲征?”炀帝说道:“遣将兴师,往往虚费无功,朕如果御驾亲征,就能捣平巢穴,一劳永逸,这样不是很好么!”刘炫说道:“陛下亲征,固然胜算在握,但是六军一动,就要到天下去征兵征饷,臣担心这些刚经受劳役的穷百姓,一时支持不来,肯定会逃亡散失。如果再加以追捕,到时候啸聚山林,为盗为贼,祸害不小。现在辽东不来朝贡,不过是癣疥之忧,怎能轻本而务末?望陛下三思!”炀帝说道:“礼乐征伐,是作为天子的大事,是省得了的吗?况且征兵征饷,国家自有常例,何须又去骚扰百姓?朕意已决!卿勿多言。”
刘炫还想再说几句,只见宇文述奏道:“陛下要亲征,自然是圣天子英武,正名分的作用;然而刘炫爱民,也是好心。臣有一计,可以两全。”炀帝问道:“爱卿有什么计策可以两全?”宇文述说道:“陛下少不得要游幸江都,依臣愚见,不如以征辽为名,前去游幸江都。也不用征兵,也不必征饷,只须先发一道征辽的诏书,播告天下,只说圣驾很快就到了,却派遣一员良将,少带些兵马,前往辽东,虚张声势,那辽东是小国,听说圣驾亲征,自然悔过。陛下尽管坐在江都受用就行了。这样一来,又彰显了天朝的名分,又不必骚扰百姓,不知圣意以为何如?”炀帝闻奏大喜,说道:“爱卿之言很有道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炀帝准了宇文达的奏议,就以征辽为名,游幸江都为实。一面派人催选殿脚女,一面命令翰林院官员起草征辽诏书,各官领旨而去。炀帝退回后宫,与萧后查点带去的宫女。宫中查点完了,又到西苑来查点。只等殿脚女一到,就要起身。第二天,翰林院官员草成征辽诏书,先把稿子呈给炀帝看。炀帝看了,不太中意,发下去重作。翰林院官员一连更改了几遍,都不中炀帝的心意。炀帝心里不高兴,就说道:“翰林院这么多官员,就没个出类拔萃的才人,作一道好诏书,震压华夷!”说完,就带了袁宝儿亲自到观文殿来,要御制一篇,夸耀臣下。谁知道想着容易,作的时候却很难。炀帝拿起笔来,左思右想,就是写不下去。好不容易写了三四行,拿起来看时,也很平常,不见有新奇警句,心中十分焦躁。就把笔放下,站起身来四下里边走边想。
袁宝儿在旁边看了,微微笑着说道:“陛下又不是词臣,又不是史官,何必如此费心?”炀帝说道:“不是朕要自家费心,怎奈翰林这些官员,就没有一个有真才学的,能担当此任。”袁宝儿说道:“翰林院既然徒有虚名,或者其他的官员中倒有。”炀帝说道:“如果有,除非在古人中去寻找。”就用手到书架上要翻古人的文集来看,想不到随手抽出一本,却不是古人,而是当今秘书郎虞世南的文集。炀帝见了,又惊又喜,说道:“几乎忘了此人。”袁宝儿问道:“此人是谁?”炀帝说道:“此人乃是越州余姚人,就是翰林院学士虞世基的兄弟,叫做虞世南,现在担任秘书郎的职务。此人大有才学,这本文集,就是他的著作。只因他为人不肯随和,所以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得到升迁。今日这道诏书必须宣他来当面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