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伊水云努力的回响了一番,才确定无论是前世的水清凌,还是今生的伊水云,都不曾有这样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凉薄的双唇微微一勾,伊水云直觉眼前一花,男子高昂颀长的身子便已经近在眼前,冰凉的下手被轻轻的执起,点点凉意浸在她的脉门。
“凤誉。”属于男子独有的青松翠竹淡香萦绕在伊水云鼻息之间,男子华丽醉人的声线格外的轻与柔。
霎时间,伊水云的眼中泪水涌动。能将九宫五行阵布置的那么好,能够让万宗之人如此的忌惮,能够断言除了他之外在无人能够救她,除了凤氏后代子孙,还有何人?
只是一瞬间,伊水云的眼中便蓄起了泪水,眼眶晕染上一圈通红,苍白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的颤抖着,眼中的感情是那样的复杂,复杂的难以形容,然而不管有多少感情最后的最后都化作了满目的喜悦与激动。
“丫头……”凤誉将伊水云眼中闪过的种种尽收眼底,凤誉是何等人物?只需要看看伊水云眼底划过的沧桑与伤痛,就大概能够猜到她所经历的有多么的不美好。
于是凤誉低低的轻柔唤了一声,缓缓的伸开双臂,那如子夜墨玉的双眸之中含着无须言明的包容与温柔。
“哥哥……”伊水云一声含泪高呼之后,人如飞蝶一般扑进凤誉的怀中。
凤氏与水氏一族之间的关系,天下皆知,千年以来,凤氏与水氏一族不知有多少姻亲关系,可以说两族早已合二为一。即便是水氏一族的嫡亲兄长,即便是伊水云这具身体血脉相连的兄弟手足,也不见得能够让伊水云如此,因为她是水氏一族的嫡系传人,生来就是万宗之主,水氏一族即便是同母所出都要对她卑躬屈膝,故而从前世开始,除了宗政暄,所有人对她都是恭敬而又疏离的,然而凤氏一族不同。
百年以前她历经千帆,也没有找到与她同枝同脉的凤氏子孙,这一刻她终于遇上了凤誉,那是一种久经沧桑后的归属与满足。
“哥哥你怎会现身此处?”
凤誉揉两人揉他的脑袋轻声说:“我不过一缕残灵而已,百年前算准了你今日会有苦难,便留下一缕残灵在此处等你。”
凤誉将数百年的等待风轻云淡的融在一句话里,垂了眼满含温柔的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人儿。岁月不能再他脸上留下几点痕迹,却一点点的刻在了心中,他几百年的时光都一人独居于此,该是有多寂寞。数百年之后的劫难他都为自己留下残灵渡过此难,此恩又当如何回报?伊水云眼圈又是一红,将脸埋在凤誉胸口,声音透过他胸口的布料闷闷的传出来:“哥哥……”
凤誉拉着她坐下,蹲低了身子仰着头看着伊水云满头银发,目光里充满疼惜,轻轻启唇:“你这一世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
伊水云浅笑着同他慢慢的将此生经历道来,其中惊险自然一笔带过。
凤誉知她报喜不报忧,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叹息到:“这一世倒是苦了你,你为他逆天改命,到底值不值?”
伊水云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丝毫不掩饰对容夙的爱恋,扬唇笑的张扬:“值。”没有丝毫的犹豫,脱口而出了这一个字,值。她与他的感情纠葛旁人不会懂,他于之她,早已融之于血,刻之入骨,不可割舍。
伊水云一字一顿的说:“我此生无论如何也放手。”
凤誉拍了拍她的手笑的无奈:“罢了罢了,只要是你所愿,我便会帮你。”说罢从怀里掏出一物,那是一颗被冰封的圆润珠子,凤誉使用自身灵力催使他快速融化,将那颗暗淡无光的珠子递给伊水云。
伊水云接过好奇的上下打量一番,见这颗珠子也无任何特别之处,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灵智水种。”
“这便是灵智水种?!”伊水云万分惊诧,他怎么也没想到,灵智水种竟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物什。将它举起放置眼前,怎么瞧也不像是那万分珍贵之物。
凤誉接过灵智水种渡了写自己的灵力过去,那珠子突然大放异彩,碧色的光芒将整间竹屋笼罩,仿佛这间竹屋一时间浸入了水中,伊水云瞬间觉得身心无比舒畅。而她体内怎么也无法运转的水明珠在此刻突然欢快的运转起来,一点点的吸收着那灵智水种所散发的碧色的光芒。
伊水云还未来得及询问,凤誉出手如闪电制住了她的穴道。伊水云抬眼不解的看着凤誉,凤誉笑笑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内室的床上,轻声说:“放心罢,我自不会害你。”
凤誉将灵智水种放在伊水云的胸口上,继续渡入自身灵力过去,那珠子竟漂浮在她胸口上方久久不落,绽放出碧色的光芒将伊水云包裹。那珠子的光芒越盛,体内的水灵珠也越发贪婪而又疯狂的吸收。
伊水云虽动弹不得,但她身体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水灵珠吸入体内的不只有灵智水种的灵力,更有一小部分是凤誉的能力,要知道此刻的凤誉不过是一缕残灵,全靠这自身的灵力才得以支撑百年之久,若是在此刻将全部灵力给予伊水云的话便只会落得烟消云散的下场。
“你在做什么?快些停下来!!!”伊水云大吼,却无法阻止他的动作,无奈之下只能拼尽全力去阻止体内水灵珠的运转,可是此时的水灵珠只拼命的吸收这股灵气竟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伊水云双眼含泪的望着凤誉,颤声道:“哥哥,你不需为我做到此步……”
凤誉此时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轻笑着看着伊水云,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样貌深深的刻入眸里才肯罢休。他有几分虚弱,声音也轻的还来不及入耳便要飘散:“我若不这样,你怎能渡过此劫难。”
说完见伊水云咬唇不语,晶莹的泪珠快要滚出眼眶又自顾自的说开:“你只有此世再无来生,哥哥若不在帮衬着你,你又该受多少苦楚。”
“哥哥……”
眼看着灵智水种所散发的光芒越来越弱,此时的凤誉身体也已成半透明状态,摇晃着身体硬撑着一分清明将想要说的话慢慢的说下去。
“我数百年前便已离世,不过因算到你今时会有一个大的劫难才留下一缕残灵苦苦撑了几百年,而如今,我有机会帮你度过此难,也不枉费我苦苦等了你数百年时光。水儿,此后的路我再不能对你施以援手,须得万事小心……水儿,我多希望你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平凡的度过此生,可你的命格偏偏……罢罢罢……水儿,照顾好自己……”
凤誉伸出手想要触碰伊水云的额头,几近透明的手掌却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开始消散,星星点点的化为飞灰,在伊水云身旁盘旋着而后消失不见。
“不!!”伊水云尖叫着看着凤誉化作飞烟,绝望的闭上眼任凭泪水滑落,浸湿枕侧的秀发。哥哥啊哥哥……这恩情教我如何回报……
而在此时,水灵珠终于吸尽了灵智水种的所有灵力,灵智水种又化作那颗不起眼的珠子顺着伊水云的胸口滚落,滚到看不见的角落。
伊水云还来不及做他想,一阵剧烈的疼痛将她的神智拉回,似乎有一双手将她整个人撕裂,她甚至能听到皮肤破裂的声音。若有人此刻从门前经过必回吓一跳,因为躺在床上那人身体似乎被看不见的刀刃割破,一刀一刀的划在她的身上,鲜红的血液浸湿床单后慢慢滴落,血色将那小小的竹屋打造成了恐怖万分的修罗地狱。
伊水云咬紧牙关,拼命的催动体内的水灵珠来抵挡身体的疼痛,可不知为何体内的水灵珠完全不听从她的指挥,一昧的在体内乱窜。
伊水云一口鲜血喷出,意识开始模糊,竟然痛昏了过去。
而在此刻,一袭黑衣的人突然潜入这里,默默的看着床上昏过去的人儿。轻声喃喃:“要找你可还真是不易啊……”
来人皱了皱眉头看着她满身血污,伸手捉了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息确定她人无碍之后才松了口气,弯腰将人抱起,足尖一点,瞬息便不见了踪影。
当伊水云再次清醒的时候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失,自己所穿的衣服也并非之前那套,恍惚间竟觉得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模糊的如同梦境一样。伊水云撑直身子,感受到了体内水灵珠正欢脱狂跳着,不由的放下心来。突然之间他想起了什么,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叫着:“哥哥!!”试了几遍得不到人回应,方才还雀跃的眉眼瞬间暗淡下来,她此时也已经确认凤誉残灵已逝,永无再见之日。
饶是她在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首先,这屋子里的摆设与当时的竹屋截然不同,凤誉已逝那又是谁将自己移来此处?身上的衣服又是谁换下来的?
还未来得及细想,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人翩翩然走了进来,薄薄的双唇勾起,浅笑盈盈:“伊姑娘,好久不见。”
伊水云定睛一瞧,不是南齐太子夜宸又是何人?第十五章
夜宸径自走过来坐在桌边,华丽的拖尾落在身后,滚着金线的黑色长袍,彰显了华丽与地位。夜宸拿起杯盏亲自替二人倒满茶水,薄唇微掀笑的无比魅惑:“好久不见,云若水。”暗色的眸子直直的望向伊水云,如同锁定了猎物伺机而动的黑豹,让人压力倍增:“或者孤该称你为西麟丞相之女,曾经的西麟皇后……伊水云!”
伊水云眸子里闪过一次诧异虽然很快便被掩饰过去,却还是没有逃过夜宸那双眼睛。夜宸知到自己猜对了,伊水云就是云若水!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唇间扬起的笑不由的又加深了几分。
伊水云状似随意的坐在夜宸对面,接过茶水,指腹摩擦着杯沿想着应对之策:“本宫不知殿下所言何意,更不知殿下所说的西麟皇后又是何人,不过……”
伊水云面色一寒,将手里的杯盏扔到地上,冷声道:“不知殿下可否给本宫解释一下,我堂堂东云皇后为何会突然昏迷而后又为何突然出现在南齐境内?!莫不是殿下对我东云有何歹心?”她言语上将两人的身份代入东云与南齐,她相信夜宸不会不明白此刻对自己有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都会激化两国之间的矛盾,夜宸不会如此冲动。
“来人,打扫一下。”夜宸轻拍了拍手,有婢女从门外走过来,清瘦的身影踏着烛光而来,胭脂描上颊却也遮不住那满脸苍白,一双眸子了无生机,尽透了些绝望。
未来蹲下身伸手将地下的杯盏碎片拾起,尖利的碎片戳破手掌,鲜血滴落下来她却没半点反应。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而后便静立一旁,垂着眼看着足尖再无动静。
伊水云的心越发冰冷,那还是莺歌么?她究竟受了怎样的苦楚才会露出如此厌世的神情?
“皇后娘娘切勿生气,孤只不过想请皇后娘娘在南齐小住几日,看一看南齐时下风景而已,皇后娘娘切勿拒绝孤的一片好心啊。”夜宸抿了一口茶水笑的神秘。
伊水云皱着眉开口拒绝,此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我与夫君的完婚之日将近,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恐怕不便在此多留,殿下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啧啧,怎么办呢未来?你快求求娘娘让她留下来啊,她若是不改变心意,那么我留你也是无用了。”夜宸轻声细语的说,话虽是对未来说,可那眼睛却是片刻也没从伊水云身上移开。
未来缓缓的跪下,开口道:“求娘娘留下。”
“你敢威胁我?!”伊水云大怒,一双美眸恨恨的看着夜宸,淡紫色的光从眼眸一闪而逝。
“自然不敢,孤只是实在是想娘娘留下来,而使了一点小手段而已。”夜宸起身,薄唇勾起点点嘲讽之意:“娘娘现在可愿意留下来了?”
伊水云周身银光一闪脚下的地面连同桌子迅速凝结成冰,一时间寒气仿佛要侵入骨髓,连血液都要被冰冻的感觉。夜宸不慌不忙的运气抵抗,脸上的笑依旧不变反而自信更多了些。
“夜宸,我要带她走你未必拦得住我!”那寒冰越过未来直直逼向夜宸,现在的伊水云与当时的伊水云已经截然不同,纵使现在所处境地对她极为不利,可她若想走,夜宸未必拦得住她。
“你若执意要走,孤便随你,未来也任你带走。只是,她身中剧毒,七日之内若不服用解药,便会毒发身亡。贵国王爷玉倾宇虽有令人起死回生之能,可也不见得能在七日之内解的了这毒。你若不信大可一试,可她性命只有一条,机会也只有一个。若回去东云,她必死无疑,若留在南齐她尚有一线生机,万望娘娘细思量之后再做决定。”夜宸目光深沉似海,瞥了她一眼过后一拂袖离开,只留昔日主仆二人在屋内。
四眼相对,伊水云也是满目疼惜,连忙将跪在地上的她掺起来,扶她坐下。双手覆在她被瓷片扎破的手指上,一片清凉过后,伤口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连疤痕都没有,已经恢复了光洁的肌肤。
未来惊讶的看着她,她知道玲珑水明珠在自家小姐体内,可没想到才分别了这一段时间,小姐已经把玲珑水明珠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了,真是要她怎能不激动。
未来一把抱住伊水云,还未开口便是两行清泪落下,哽咽着喊出小姐二字后再也无法言语。
伊水云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将心中无比愧疚的话语说出:“莺歌,对不起。”
未来摇了摇头,拼命挤出一抹笑,想让伊水云放宽心些。于是,岔开话题:“小姐,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可有受苦?”
伊水云拉着她坐下,素手将乱发梳于耳后,浅笑盈盈:“未曾,有人将我照顾的很好。”此时她便想起了容夙,她与他之间可谓历经千险,终修得一世福泽披身。伊水云俏脸慢慢浮上点点红晕,心中想到此次若能和莺歌安全归去,那么我们就可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小姐今日能有如此能耐,老爷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伊家的仇也总算有人报了。”
“你放心,莺歌。我家破人亡,丧父丧兄,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女,又连累你至如此境地,这全部拜他所赐。为了一颗死物,他竟能逼我至此地步!这仇恨已经刻入我骨血,我绝不会忘记,死也不会忘记!”伊水云狠狠的发誓,双眼赤红如同泣血。她忍了那么久,他害她至此,血债自然得血偿,伊水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份仇恨,他所给予她的疼痛,自当十倍奉还!!
“我的所有疼痛皆因他而起,萧逸远就是插入我心脏的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醒我不忘昨日之仇!”伊水云好听的声音带着三分怨气七分仇恨,回荡在未来耳畔,她说:“我伊水云发誓,此生纵不能颠覆五国九州,也定要让他萧逸远生不如死!”
未来咬着唇看着伊水云,鲜血留下将唇染成猩红,一滴滴热泪落在她的手背又变得冰冷,未来倔强的勾起唇角说:“小姐,你走吧,莺歌早已生无可恋,我今日能看到小姐变得如此强大便已足够了,便是死在这里也再无遗憾!”
“要走我也会带你一起走,莺歌,你别慌,总有办法的。”伊水云咬着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双眼中灼人紫光闪动。
若是此刻逃走,只她一人尚还好说,再加上未来的话,只怕是行不通。再者夜宸既然如此说了,那未来体内的毒就当真不好解,如若侥幸逃了,跑回东云,离毒发之日也将近,任玉倾宇医术再怎么高明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伊水云抬眼看向未来那张苍白的脸,咬了咬唇开口问:“莺歌,你信不信我?”
未来无比平静的看着她眼含着笑,轻声说道:“我信。”
夜宸此刻端坐在书房里,身前跪着的暗卫报告者伊水云的一举一动。
“她当真如此平静?”夜宸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书籍。
“是。”
“呵。”夜宸扬起嘴角,眼睛里充满赞赏之色:“离未来毒发之日越来越近了,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越是如此才越该小心,伊水云不是无能之辈,不到最后一刻,她都有能力会反将你一军。”
“殿下。”宫女匆匆而来,对夜宸行了个礼,轻声道:“伊姑娘请您到月台一聚,说是有要事相商。”
“呵呵,她究竟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女人想要要耍什么花样?孤期待的很。”那漆黑如墨的眸子泛着点点幽蓝,似是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又似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伊水云,孤要得到的不只是玲珑水明珠,连你孤也是势在必得!
月台建立在露天的花园,百花簇拥着一个雕刻一场华丽的台子,周端嵌入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几棵立柱上挂着几盏八角琉璃灯,亮晃晃的流光似雪,当真快要把这黑夜渲染成白昼。
伊水云站在台中央,以素纱蒙面,没有繁复的衣服,没有亮丽勾人的颜色,黑发高高的盘起,顶端仅一只花开六瓣的玉簪。一袭白衣的她静静的站在那,如雨后的一株沾着露的清荷,柔柔弱弱的将开未开。
夜宸见识过太多的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纵使顶着倾国倾城的名号也未必能让他感到惊艳。而此刻那个瘦弱的背影,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都让他感到痴迷。
“伊水云,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夜宸轻轻呢喃。
有风忽的吹起,带起花丛中的片片缕缕的殷红,盘旋在她身侧,吹起她的裙角吹起她长长的水袖,似抓不住的幻影,只能任由这场风将她带去远方。夜宸快步走上台去,伸手去抓他的手,伊水云一旋身,水袖从夜宸手中抽离,只余下点点残香在他掌心迟迟未曾消散。舞衣飞扬,长袖如水纹自她身侧慢慢的荡开,如雨后的清荷,沾着露,带着点点香气慢慢的在夜宸面前盛放。
仰身,长袖如链,凭空的飞去,带起一地的飞花随着她飞舞,那一片雪白带着点点殷红,舞衣飞旋,却好似整个春天在夜宸面前绽放。着了迷似得轻轻的扯了那段长袖,伊水云便如一朵云似得斜飞到夜宸怀里,四目相对,伊水云却是笑了开了,轻轻的挣脱他的怀抱,唇角勾起带有几分嘲讽之色道:“我道殿下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却原来心有所系。”
夜宸不由愣了愣神,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却绝不是伊水云,夜宸回过神来冷冷的说:“好一个莺歌,你倒是对你的旧主子异常忠心啊!你当真能为了她不要命了?你别忘了,你身上所中之毒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有解药!!”
伊水云微微笑道:“莺歌若是为小姐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好!好!!那我便成全你!”夜宸怒极,伸手一掌便打向他的胸口,竟用了九成的气力。伊水云当下飞出台子落入百花从里,尖锐的刺刺破她的皮肤,染红了白色的衣衫,伊水云闭上眼,无了声息。
此时夜宸囚禁伊水云的小屋竟然着了大火,夜宸怒极也来不及细思量,只觉得是伊水云的诡计,便飞身前去想要捉拿伊水云。
而在此刻花丛里的伊水云慢慢的睁开眼睛,周围的花草突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伊水云慢慢的站起,催动体内的水明珠治疗自己的伤。朝着夜宸离去的方向冷笑,转身朝着东宫行去。在夜宸的寝宫翻出了一个雕刻的精致的小木盒,伊水云掂量了一下,放入了怀中。未来曾经说过解药被夜宸放在他床侧的锦盒中,那便不会错了。
伊水云看了看差不多快到与未来约定的时间,便提气疾驰而去。一路走去,原本只有一处的烈火却朝着东宫相反的方向蔓延着,伊水云心中虽有疑但此刻的情况却由不得她细想,一路飞奔向之前约定的地方。
她与未来早已商量好对策,于今日伊水云在月台拦住夜宸一炷香的时间,在这个时候未来便放火烧了那个地方,然后趁乱逃离。让夜宸误以为伊水云是未来假扮的,在他转身去寻找“真正的伊水云”的时候,伊水云利用水灵珠修复好自身的伤势转而去东宫偷取解药。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伊水云冷笑,就算不久之后夜宸发现中计再回来追杀自己又能如何?那时候未来已经逃出南齐,凭夜宸之力也未必能将她拦下,就算得身受重伤,只要能救得了未来,这一切就都值得。
伊水云到了约定好的地方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未来根本不在这,按照计划未来肯定会先她一步走到此处,怎么会?
伊水云猛地看向远处的那一片火势,难不成未来她……
“你倒是衷心。”夜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望着眼前笑的开心的未来,胸中怒火中烧:“为了你的主子当真连命都不要了?!!”
未来笑的疯狂,大声说:“我因我家小姐而生,也自该为她而死,这是莺歌选择的路,绝不后悔!”
夜宸抬手一掌打在未来胸口,大吼:“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将伊水云给我找出来!!!”
未来躺在地上眸色越发暗淡,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漆黑如墨的天空是她唯一能看到的景色:“小姐……一定要……”
而此时已经安全逃离的伊水云怔怔的看着东宫的火势被熄灭,她知道莺歌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不由悲从心起:“莺歌……我已经拿到解药了,你为何……为何还要牺牲自己……”
伊水云似乎想起来什么似得瞪大眼睛,从怀里掏出那个锦盒,双手颤抖的打开。
“莺歌……”伊水云绝望的闭上眼睛,那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解药,而是那本布局天下,莺歌什么都为她想到了,莺歌知道若她不为她争取时间那么伊水云纵然逃出来也是身受重伤。更何况莺歌根本不知道那所谓的解药在哪,她知道伊水云想要这本布局天下,就在伊水云给夜宸设的局里面给伊水云也设了局。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出来,她骗伊水云解药就在这锦盒中是为了让伊水云再无后顾之忧。她将火势引向与东宫相反的方向也是为了让伊水云能够顺利逃出来。
“到最后,到最后我还是欠你那么多……莺歌,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伊水云一心沉浸在悲痛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偷偷接近的人。
黑暗里一双手突然伸出。
一双手自黑暗里伸出,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腰身。伊水云没有挣扎,疲惫的靠在身后人宽阔的胸膛上,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她亦知道她可以将背后完全留给他,因为就算天下所有人都伤她,害她,背叛她,唯独他不会。
容夙紧紧的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身,紧到让她感到疼痛,也让她感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依旧是温柔的能融化寒冰的语气:“你没事吧。”离得近了便能嗅到容夙身上那种白色曼陀罗花清冽的冷香,伊水云猛地深呼吸像是想要将这股想起吸入肺腑,像是着了魔般的在也戒不掉。
泪水自那白皙的颊边滚落,伊水云好听的声音打着颤,好像每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耗费全部的勇气,她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阿夙,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再也没了……爹爹,哥哥,还有莺歌全部没了……”
是容夙从未见过的脆弱,伊水云从未表现过的软弱姿态,容夙只能紧紧的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那颗寒寂已久的心。
“你还有我,水儿,你还有我。。”夜风中容夙的话异常坚定,直直的飘进伊水云的心里最柔软的角落:“水儿,回去之后,我们便成亲吧。”
“阿夙,我只剩下你了,别抛下我。”似梦呓的话语响起,伊水云万分疲惫的闭上眼睛,任由容夙将自己抱起。容夙淡紫色的眸子落在伊水云苍白的脸上,带着疼惜。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轻声说:“我绝不会抛下你,纵使你要与世界为敌,我也会站在你左右。”
没半分分量的轻语却堵上了自己的全部宿命,伊水云,你并非一无所有,你还有我,还有我的命。
容夙深深的望了东宫一眼,然后大步离去。
婚期已至,东云自是热闹非凡,白色曼陀罗于开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屋角,每一个隐蔽的小巷。那清冽的香气慢慢的飘散在空中让东云带了几分不可言说的魔力。
而皇宫内外已成了白色曼陀罗的殿堂,红白交织美得不可思议,白的是曼陀罗红的是绫缎。
容夙安静的站在门前等待着他的皇后,唇角的笑无论怎么掩饰都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挂在眉梢,融进眼睛。
周遭的宫女急的乱转,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容夙面前,行了礼,尽量压低声音慢慢的说:“陛下,陛下。”
容夙带着笑转过头问道:“何事?”
小宫女怯懦的将头低下,细声细气的说:“陛下,您这样是不合规矩的,您该去正殿等待,娘娘由我们带向正殿,只需等一会,时辰到了您便能见到娘娘了。”
容夙眨了眨眼睛看着紧闭的门,抿紧了唇,轻声说:“不要,我要第一眼看到她。”
小丫鬟慢慢的跑开,跑到容夙看不见的地方一群人聚在一起笑道:“陛下跟娘娘感情真好呢,这么一会也舍不得分开。”
另一人接口道:“是啊,是啊,你们可见到陛下什么时候如今天这么开心过啊。”
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容夙凝神听了一会,想要绷紧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过一会便失败了,眉眼弯弯,轻轻笑开。
一旁的嬷嬷拉着玉倾宇焦急的问道:“王爷,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罢了罢了,随他吧。”玉倾宇看着容夙的背影也笑开,只是那笑却带着几分忧虑,慢慢的隐藏在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转身对嬷嬷说:“你且去打理其他事物,这次便由他任性一次。”
“哎哎。”嬷嬷连连应声快步离去,张罗着其他事宜。
玉倾宇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片空白,心脏似乎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吐不出的郁闷。
双手在宽大的袖子下面握成拳,骨节都泛着白,幽幽的看着容夙的背影开口:“若水,你终究是爱上了阿夙。”
“切勿负了自己,也勿负了阿夙。”
玉倾宇慢慢离去,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挺直了背部一动也不动看着紧闭的门的堂堂东云之帝。
容夙却突然晃了晃身子朝后倒去,玉倾宇大吃一惊,猛地朝容夙倒下的地方飞去,在他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接住了他。伸手去探他的脉象却被他挥手制止了,玉倾宇皱着眉头看着他,容夙浅浅一笑,带着些无奈:“可能是日头太烈,我不小心才……”
玉倾宇脸色难看,低声斥责:“你以为我会信你?!你身重剧毒当时时小心,手给我,我看看。”
“倾宇,等婚礼结束了再说好么?”容夙与他低声商量,玉倾宇不依,非要现在为他诊断,他无奈只得压低了声音严肃说道:“这是朕的命令!”
玉倾宇无奈只能退下,眉宇之间依旧有忧虑,轻叹道:“你若是再有不适一定要立刻叫我!”
“知道了。”容夙点头,而后又将视线放在未开的门上,唇边泛起丝丝甜蜜。
“吱嘎。”门被人打开,里头的人慌忙下跪:“参见陛下。”
“平身。”容夙抬起手说道。
伊水云盛装被人馋了出来,凤冠霞帔满身华光的她便深深的刻入容夙眼里。领口衣口袖口滚有金色锦缎,腰间的双凤戏珠图纹腰带紧紧的勾勒她纤细的腰身,身后华丽异常的拖尾绣有展翅的金凤。云髻高挽,镂空飞凤金步摇与黑发交织,行动间闪烁其华好不亮眼。额间一抹桃花钿,颊边两道晚霞红,太红胭脂让樱花般的双唇更加明艳动人。眉眼吊起,盼顾间让人迷失在哪细长深邃的双眸间。
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容夙直直的望着她,紫色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惊艳带了几分爱恋还有几分深不可测却有莫名其妙的悲伤。
伊水云将纤纤玉手伸出放在他的大掌之上,指甲上绘了鲜红的蔻丹艳丽动人,让他一时之间竟慌了神,不由细细的摩擦。
“怎么了?”伊水云笑着问,不知为何,明明这大喜的日子她的心口竟隐约有一丝不安。
容夙迟疑了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许久之后才讷讷的说:“你今天很美。”
“噗嗤。”伊水云轻轻笑开,美眸似乎含了一汪春水,半嗔半怒的看向他:“怎的了?堂堂东云陛下竟也有今日这般不知所措的模样~若是传出去不叫人笑话。”
容夙回握住她的手,声音低媚惑人:“走吧,朕的皇后,”
封后大典上,容夙执伊水云之手慢慢的走过贺喜众宾,走过文武百臣走至大殿最高处,短短一段路,伊水云却好似走了很久很久。似走了一世又一世,前尘所有的往事均在脑海里行了一遍,那些个悲欢离合,那些个沉痛过往如云烟般消散,纵使知道过了今日她又需背起她的仇恨,可这一天能不能偷会懒呢?让她做一个没有仇,没有恨的女人,做一个温柔娴静温婉娴雅的女人,做他容夙的妻子。
伊水云同他登上最高处一同转身面朝所有人,那一刻容夙直直的看着她似乎要把此刻伊水云的笑深深的刻在眸中,刻入灵魂深处。相握的手紧些,再紧些,直到感到了疼痛也不放松。
声音尖细的太监高声宣读了封后圣旨,台下文武众臣,贺喜众宾皆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怎么响亮的声音在那一刻全部没能入的了伊水云的耳,因为容夙悄悄的靠近了她,温柔的话语同那白色曼陀罗花清冽的花香一同飘进她的耳朵里,飘进她的鼻子里,飘进她的心里。
他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
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晶莹的泪慢慢滑落,自眼角滑到高高扬起的唇边,启唇与他轻和:“与子偕老。”
第十六章
夜色初降,深宫里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更休说天际绽放的各色绚丽烟花更是要把半边天都要照亮。
屋内通明如昼,前来舞蹈助兴的各色美人,珍珠凤钗横斜,翡翠玉带琳琅,连指尖涂抹的朱红蔻丹也隐隐泛着华光。
“明少主,西皇,北辰皇太女来贺。”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响,容夙微微一抬手示意传。
伊水云也放下酒盏兴致盎然的看向殿外,传闻这北辰的第一个皇太女盛浅音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她本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据传闻她有着绝世无双的歌喉,绝艳天下的容貌。更听说此人城府深重的心机,果断狠辣的手段。听说是她害死了她所有的兄弟,成了北辰皇室唯一的一个龙裔,成为北辰皇的左膀右臂,故而不顾朝臣反对,破先例,封其为皇太女。
第一个走上前来的是一身玄色衣袍的萧逸远与一身艳红依旧高贵冷艳的寒烟,寒烟恶狠狠的看向主位上的伊水云,伊水云的身份寒烟已经知晓,却不敢将他的身份与萧逸远说透,此刻看见昔日的仇人非但没死,反而在凤位上高坐活的自在逍遥,寒烟一双美眸快要喷出火来,却碍于容夙的面子只得强装着笑。
萧逸远身侧的内侍一人拿了几样包装精致的礼盒呈上前去,太监总管一挥拂尘朗声宣读着礼单:“九龙公道杯一套,墨色水银沁玉佩一枚,描金碧色琉璃盘一套,古玉镯一对,金银饰品若干……”
萧逸远远远望了伊水云一眼,伊水云笑着回应,端起杯子掩住嘴角泛起的冷笑。
明隰依旧白衣如雪,面无表情,举手投足之间都似一朵开到极致的荼蘼花,他溟濛深邃的目光淡淡从伊水云的身上扫过,与容夙对视:“恭祝东帝与云姑娘喜结连理。
容夙含笑点头:“明少主亲临,蓬荜生辉,少主请坐。”
盛浅音走在最末,一袭纯白长裙摇曳至地,腰间被一条嵌玉的粉色腰带紧紧勾勒,更显得那细腰不堪盈握,三尺拖尾在身后尽显雍容华贵。额前缀一块泪珠般的玉坠,发丝被一支珠钗松松挽住,几缕黑色垂于胸前。面上略施薄粉,使得那原本就倾国倾城的样貌更加惑人,怕是世间难有人能抵挡她的魅力。
盛浅音樱花般的唇瓣微启:“浅音恭祝皇上,祝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清冷的声音似漂浮在云雾之间,细听下去一身的骨头都要酥了,传闻她歌喉绝世无双,且不说歌唱,单听这样美妙的声音便已经醉了七分。
容夙依旧三分笑意带着七分疏离,朗声道:“呈皇太女吉言。”
伊水云看清盛浅音身侧的人之后便愣住了,当下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整个灵魂都被冰冻住了。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发着颤,俏脸苍白。
与盛浅音同行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宗政暄!
容夙察觉伊水云的变化,不由的将手探入桌下与伊水云的纤纤素手相握,转头担忧的问道:“别担心,有我在。”
伊水云抬起头与她视线相对,那一双紫眸里流露出的温柔将所有的不安全部融化。伊水云笑笑,将他的大掌握紧:“恩,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不让他看出端倪就好。”
“你会永远在我身侧吧?无论发生任何事!”伊水云笑的自信,她知道他的回答,她知道他永远不会抛弃他,她知道她这一次没有看错。
“会。”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伊水云只觉得在没有什么不安,宗政暄又能如何?只要容夙还在她的身边,她便不怕。
宗政暄似乎察觉到什么似得,抬起头,墨黑色的眸子看向伊水云,强大,张扬,唯我独尊。
伊水云坦然与他对视,甚至还轻轻的笑开,举杯相对。
酒酣耳热之际,容夙却与玉倾宇悄然离席。玉倾宇不放心容夙的身子,硬拉着容夙出来为他诊治,两人转身去了御书房,玉倾宇伸手搭在容夙腕上,两条剑眉越皱越紧。
“如何?”容夙问道。
玉倾宇慢慢的把手抽回来,眉头紧皱,脸上似挂了霜一般,强笑道:“不碍事,细心调理调理,便会痊愈。”
容夙脸上的笑浅浅的荡开,声音低沉却多了几分无奈,“你犯不着撒谎,朕的身体朕自己心中有数,你但说无妨。”
“这……”玉倾宇踌躇着,满面愁云却不知怎么开口较好,容夙体内的毒之前便未曾清理干净,而后又经历了一系列变故,此刻毒素已然侵入血脉,只怕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命不久矣?”容夙抬眼笑道,恍若紫冰精心雕刻而成的美眸闭起掩下眸中波澜,语气有淡淡的哀愁,慢慢的飘散在这偌大的宫殿:“只是还有些放不下啊……”
放不下的不是那所谓权利,也非世间繁华,仅那一人占了他的全部心念,再也放不下。
总心心念念的想着,若自己离去她当如何?自己是自私的,总想着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落泪?会不会痛不欲生?可又觉得她若真伤心落泪痛不欲生自己又不舍得了,当真矛盾的很。
“我还有多少时日?”容夙扬起一抹的笑,只是那深紫色的瞳却看不出悲喜。
“若能找到上等灵药续命尚能多写时日,可若是……只怕,时日无多,”
容夙握紧了红色长袍里的手,握的那么紧却还轻轻发抖,掌心有些许湿润。
玉倾宇焦急思量了半天,转身道:“我去通知伊水云。”
“不可。”容夙一旋身挡在他的面前,皱着眉头暗紫色的眸子里尽是无奈,轻声说:“别通知她,我不想她担心。”
“那当你病入膏肓在无法可救之时呢?到那时她定会埋怨自己,你就不为她想想?”
“到那时我自有办法让她离去,你不许担心,此刻先瞒着她就行了!”
伊水云在殿内坐的无聊,心中那份不安越发的强烈,只得借机称酒醉,出了门。夜风吹来吹散一身酒气也将心头强烈的不安吹的淡了些。
抬眼望去,皇宫于她而言便是一幅色彩鲜艳的画,有旁人所拼命追求的富丽堂皇,有旁人所惊羡的位高权重,可对他来说那立于深宫中的那个人才是她全部追求,哪怕那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穷困潦倒的农夫,她也做好了与他纠缠生生世世的打算。
虽然她已经再没有来世,可她想抓住今生所有的时间去创造和他在一起的数不清的幸福回忆。想见他,从来没有比此刻更想要见他,想要即可前往他的身边,想要将自己的心情告诉他,至少将从未说出口的爱意说给他听。想给他承诺,想告诉他此生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离他而去。
伊水云转过身,脸上是遮不住的笑意,向随行的宫女问道:“陛下他此刻在何处?”
“回娘娘话。”小宫女笑着福了福身:“陛下他此刻正在御书房与王爷议事。”
伊水云提起裙摆朝御书房大步走去,青丝在身后飘散,让一身红衣的她在夜里多了几分神秘,多了几分飘然。
玉倾宇抬起头看向容夙,脸色不见得有缓和,沉声问道:“她有权利知道!”玉倾宇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胸中似乎有一团气吐不出,消散不了。
刚殿外的伊水云听到玉倾宇的声音便停止了脚步,皱着眉头走近,想要听的清楚些。
“玉倾宇!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朕说不准便是不准!”
一动不动了半晌才定下决心似得深吸一口气,举步走了出去,正色道:“原谅倾宇自作主张一次,不管是站在陛下的立场,还是站在若水的立场来想,此事都应该告知她,若是陛下你不想负她!”
伊水云站在门外,身子一僵,随着二人越发激烈的争执,手指不自觉的嵌入掌心,鲜血滴落下来浸入华袍,只余下艳红色的一片似花似梅。他瞒了我什么?到了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到了最后,他还是不能信我?
“你……”正欲说些什么,容夙猛然感觉外面有人,旋即那熟悉的馨香若有似无的传来,他心神一动,提高音量打断了玉倾宇的话:“住嘴!”
挥袖便是一掌打向玉倾宇,伴随着掌力的还有一缕白烟袭向玉倾宇。玉倾宇闪躲不及,那一掌正中心口,玉倾宇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正需要说些什么,眼前一黑,玉倾宇晕了过去。
伊水云听殿内有变,急忙跑了进来,却瞧见玉倾宇躺在地上,急呼:“宇哥哥!”跑去玉倾宇身侧身后探了探他的脉象,一探之下面色一变,玉倾宇不但脉象紊乱,而且好像中了毒。抬头看向容夙,紫眸紧紧的盯着容夙:“阿夙,何故如此?”
“不过无关紧要的小事。”容夙没有看她,而是云淡风轻道
“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能让你下此狠手?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朕的事情难道要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你?我与你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如实告诉你?伊水云,记住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的目的。”容夙一手背在身后,指甲扣入血肉,滴滴鲜血没入足下华美的地毯内消失不见。那些话看似尖利不已伤透了伊水云的心,可同样如同一把刀一样深深的刻入自己心里,她痛着,他也再痛。可他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如果要伊水云日后因为他的死而伤心,倒不如此刻将伊水云推离身边。一双眼睛里的紫越发浓郁,浓郁的有些哀伤,容夙慢慢的开口:“我娶你不过是为了玲珑水明珠,你嫁给我也只不过是为了寻一个后盾可以支撑你完成复仇大计,仅此而已。”
“那今日封后之时你所说的话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伊水云呆呆的看着他,一滴泪水挂在眼眶,她轻声质问:“都是在骗我?”
“你前世所说,倾吾一时所能,予汝一生荣耀。也都是在骗我?”一字一句说的很慢,话音都有些颤抖。
容夙闭上眼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得有多大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去把他拥入怀中?容夙冷声道:“前世今生之说本就个幻影,何须在意。”
伊水云静静的看着她,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那张并不如何惊艳的脸却因这抹笑显得生动起来。只是那笑却未及眼底,许是那唇勾的太高,整张脸都僵了,酸酸疼疼的感觉从颊边蔓延到心底,幻化做一根根银针狠狠地,狠狠的插入心脏。
眼睛里的泪在眼眶里盘旋,一片晶莹水光,伊水云慢慢的开口:“你再说一遍……”
容夙冷冰冰的看着她:“那前世今生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与你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如实告诉你?伊水云,不过是互相利用,逢场作戏,何须如此在意?”
伊水云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他,刺目的明黄色连同衣裳上锈的那条金色张牙舞爪的金龙,都是一派意气风范,沉沉的压在自己心上,压得心头又往下沉了几分,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到最后,到最后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什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倾吾一时所能,予汝一生荣耀……都是骗人的……骗子。
“哈哈哈哈哈”伊水云突然大笑开来,双目中带了书不尽的绝望。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不过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是我看错了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重重的砸到了容夙心里。
门开了,月光如水一般的铺了进来,伊水云慢慢的走出去,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出一片银白色柔和的光芒。容夙呆呆的看着她,这个人也许就这么便走出了自己的生命,此后,再也不会回来。左边胸腔里的心脏叫嚣着,疼痛从心脏开往全身蔓延,喉间一甜一口腥血喷了出来。
伊水云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里闲逛,夜色如墨,重重的压了下来。伊水云泪如雨下:“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难道这就是前世因今生果,前世她负了他,就注定要今生被他伤的体无完肤。她的心从之前的冷寂无波到自信满满又一次被伤害,碎过一次的心还要如何再碎才能如此苦痛?
我以为是苍天有眼,却万万没想到。
夜很冷,可她的一颗心更冷。
错了,错了,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要如何才能将你的心唤醒,阿奕……
有雨滴从半空降落,伊水云唇角勾起几分嘲讽,仰起头看着暗黑色的天空,冷笑道:“屋漏偏逢连夜雨,上天,你真是好生照顾我啊。”
“皇后娘娘。”身后传来温温柔柔的女声甜美若水,伊水云回过身看向来人,诧异的抬眉,他万万没想到来人竟是盛浅音。
理了理心神冷声道:“不知皇太女找本宫有何事?”
“我只是看到皇后娘娘深夜一人独自在着御花园游走,又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有些担心罢了。”盛浅音举步走了过来,伸手勾起伊水云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那双眸子里带着几分仇意,她唇角微扬,笑的魅惑,轻声说:“哎呀呀,瞧这张脸儿,都淋湿了,看的我好生心疼啊,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新婚之夜不与你的夫君在一起,反倒是一个人走到这漆黑冰冷的御花园淋雨,真奇怪啊,莫不成?”盛浅音伸出手轻捂住樱唇,指甲上绘的蔻丹红的让人心惊,盛浅音转动着眼珠,眉目里尽是狡黠:“莫不是你的皇帝陛下不要你了?”
伊水云抬手挥开盛浅音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尖利的指甲在她白皙的脸上花开一道血痕,伊水云怒道:“还请皇太女放尊重些,这里不是你北辰,在我东云境内还请皇太女守我东云礼仪!”
“呵,皇后娘娘好大的架子。”盛浅音将手缩回宽大的袖子里,仰起头看着她,唇边尽是嘲讽,尖声道:“还真当自己是那一国之母呢,徒有虚位罢了,你当那容夙是真心爱你?呵呵。”
伊水云气急,提掌便想要打向盛浅音,却猛地停住。她明白如今东云之势,容夙又在先前的战役里受了重伤,这消息怕是早就被九宗知晓,各国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东云,之所以没有人动手就是因为不确定东云还有没有后手。
在此时此刻惹怒了盛浅音实在是不明智之举,若是盛浅音一怒之下举兵而来,那么各国强兵都会蜂拥而至将东云吞噬。九宗同出,那绝对是东云的灾难,在他们眼中非我族人之命犹如蝼蚁一般,若是想要强攻东云必回大开杀戒。一步错则满盘皆输,她此刻必须得忍。
伊水云满面怒容的放下手,盛浅音却突然露出微笑,朝后疾飞。伊水云大惊,她并没有动手,盛浅音却做出了这样的动作,若此时盛浅音背后有人定会认为盛浅音是被她打伤的。伊水云急忙朝后看去,果不其然一个一袭黑衣的人从后方飞出接住了即将落地的盛浅音,那人满身肃杀之气,伊水云正待解释,那人转过身之后却让她闭了嘴。
宗政暄抬起一掌朝伊水云打来,剑眉之下那双暗黑的眸子里分明透着杀意,先前伊水云将自己的心尖血滴入盛浅音身上,此刻的宗政暄怕是已经认为盛浅音的前世就是水清凌。现在他又以为是伊水云伤了盛浅音,对她自然不会留手。
伊水云不敢大意,抬手想要挡住这一掌无奈她毕生功力与宗政暄是差之千里,此刻的她又不敢轻易借助玲珑水灵珠的力量,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掌打飞装在石柱上。
“啊——”后背撞到立柱上,她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伊水云挣扎着站起,一口鲜血喷出“咳咳,咳咳咳……”。她急忙催动体内的水明珠,治疗她的伤势,不敢大意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宗政暄。
没看到宗政暄怎么动作她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宗政暄已经到了眼前,一拳朝自己打来。
“啊!!啊——”现在的伊水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腹中疼痛难忍,伊水云双手抱着身体蜷缩在地上,额上冷汗滴落。
宗政暄在半路折回身子,一拳打向地上的伊水云,伊水云只能狼狈的朝后滚去避开这一击。“轰”的一声,坚硬的大理石制作的地板瞬间被打出一个深坑,
在眨眼之间,宗政暄已经行至她跟前,单手掐住伊水云的脖颈将她提起,手下用力显然是下了杀手。
伊水云脚离地,被人扼住喉咙已经无法呼吸,此时的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催动体内的水明珠,宗政暄刚感受到一丝寒意,掐住宗政暄喉咙的手便已经瞬间被冰冻住了。宗政暄松开手运气融化自己手上的寒冰皱着眉头看向伊水云,冷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伊水云脚尖一碰到地面便迅速朝后退去,与宗政暄保持距离,双眸充满敌意的看向宗政暄。她自知已她现在的本领根本无法与宗政暄相提并论,只能打量着四周思考着逃离之策。
“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谁。”宗政暄漆黑幽暗的眸子透着危险的光芒。
伊水云厉声道:“本宫不知这是何意,本宫乃东云的皇后。”
宗政暄着了一袭黑袍,衣襟袖口均以金线滚边,一朵朵将开未开的奢靡兰花绣在衣摆,与低调之中又时刻透着奢华之气。此刻宗政暄的衣袍竟无风而动,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的盯着眼前的猎物,说不出的霸道张狂。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何人?!”
伊水云不回答他,足尖轻点,朝这宗政暄飞去,身侧寒气蔓延,双掌之间凝聚几滴透明水滴竟是想要先下手为强。
扬掌打向宗政暄,几滴水滴擦着宗政暄的脸颊飞过,在他脸上留下几道血痕。宗政暄眯了眯眼,抬掌迎上伊水云,双掌相对,周围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空气波动。伊水云击退几步,强咽下喉间涌起的鲜血,冷冰冰的看着宗政暄。
宗政暄攻势不停,伊水云足尖一错,玉手轻扬,错开宗政暄的手掌,利用攻势弓起手肘朝着宗政暄胸口打去。宗政暄却是躲也不多,任由她打。手肘打上他胸口那一刻却似乎打上了坚硬的石头,伊水云正要推开却被宗政暄一把抓住手臂,手下一个用力生生的拗断了她的胳膊。
“啊!!!啊!!啊……”伊水云咬牙,痛呼声却还是从牙缝中溢出。伊水云沉下气,催动着体内的水明珠拼命修补着自身的伤口。咬牙再次攻上去,灵巧的与宗政暄做周旋。
一时间巨响不断,已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过来。在东云境内与东云皇后大打出手,这可谓是场好戏。
北辰皇太女盛浅音都在一旁冷笑着看戏,其他人更是不可能上前帮忙了,而寒烟更是巴不得伊水云早点死去,不出手放冷箭已经不错了又怎么会出手相助。而东云侍卫与宗政暄之间又是相差甚远,纵是上前帮忙了对局势也不见得有任何帮助。
一来二去之下,局面对伊水云大为不利,之前细细绵绵的雨滴在此刻竟瓢泼而下。伊水云不管不顾了,竟将水明珠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一时间周围数十米的地界都被寒气包裹,急速而下的雨滴竟停在半空被伊水云化成冰珠,于一瞬间朝着宗政暄袭取。
一声巨响之后,偌大的地界竟被砸出了一个大型深坑,宗政暄站在其中除了衣角有些许破裂竟然毫发无伤。
萧逸远怔怔的看着她,他知道除了玲珑水明珠之外在没有谁能造出声势如此巨大的攻势,喃喃道:“云若水就是伊水云……”
他能想到,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何人大喊一声:“云若水便是伊水云!她体内有玲珑水明珠!!”
所有人都沉默了,之前便有谣传说,得双珠者的天下,此刻巨大的诱惑摆在所有人面前全部都赤红着眼睛看向伊水云。
寒烟朗声道:“当年五国瓜分,佛山一水便言明,玲珑双珠,强者所有。言下之意便是谁有本事谁就可以抢,诸位当真甘心伊水云落入他人之手?甘心玲珑水明珠被他人所抢?”
寒烟冷笑,只要有机会置伊水云与死地,他便绝不放过。
寂静片刻之后,人群中爆发大喊:“杀了伊水云,取得玲珑水明珠!”
伊水云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此刻是在劫难逃了。
第十八章
就在伊水云力竭之时,本该再次贺喜的众宾客却在此时为了抢玲珑水明珠蜂拥而上。
伊水云看着眼前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场面心中一凉:“老天对我当真不薄啊,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玲珑双珠乃天下至宝,向来是有能力者夺之,如今玲珑水明珠虽在你之手,可伊姑娘有没有那个本事将它据为己有却又另当别论了,不如,伊姑娘将玲珑水明珠交出,也免受皮肉之苦,如何?”
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如同从九重天上落下一道惊雷,在偌大的御花园里回荡着,一时间处处都传来回音竟难辨别究竟是何人发出的声音。
伊水云咬咬牙,心中却是飞快的算计着,她想不到这些人竟会为了一颗玲珑水明珠竟不惜与东云为敌,人的心一旦被贪婪占据竟会如此恐怖,当下心中一沉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伊水云面不改色,站在众人的包围圈中朗声道:“死秃驴,想抢水明珠又何必躲在众人身后,胆小如鼠!”
“大胆,休得放肆!”人群中传出一声暴喝,随即一人拨开人群走到伊水云面前,一身袈裟被浑身煞气吹得四处翻飞。“我等好言相劝,施主非但不听反而出言侮辱,那就莫怪贫僧无情了!”
一掌轻飘飘的挥出,伊水云便感觉到一股杀气夹杂着巨大的压力朝自己袭来,那老和尚周遭竟如同着了火一般,淡金色的火焰包裹着他的全身,别人看不到可落在伊水云眼里去而无比清晰。不敢大意,当下身形一展堪堪避开那一掌,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结实的地面竟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掌印。
伊水云无暇回头,身子一转,直直的朝那和尚奔去。那和尚主修火,而伊水云灵源属水,又有水灵珠助力,此刻又是瓢泼大雨相较之下此番形势对那和尚倒是极为不利。
伊水云眼中冷光一闪,这一掌倒是用了十成的力道,她艳红的衣服上都结满寒霜,挽发的簪子已在之前的打斗中消失满头黑发披散下来的她,在夜里仿佛诡异的妖魅。
那和尚自是不甘如此手制,也急忙运气抵挡,在他手掌刚触及到伊水云的手之时,手臂却突然被冰冻住。那和尚也不是等闲之辈,急忙提气朝后急退,一边使用内力想要融化手臂上的坚冰。
伊水云冷笑,到了嘴边的猎物我岂会轻易让你逃脱?手中白绫飞出缠在那和尚的小腿上,那和尚闪躲不及被她一拉便摔倒在地,伊水云将那白绫用力朝上抛出,那和尚随着白绫被抛向了半空,还未来得及调整身形,只见眼前红光一闪,伊水云已经到了跟前。伊水云伸出一指按在那和尚的腰侧,突然发力,和尚整个人便顺便变成了冰雕,重重的落地,摔得粉碎。
伊水云在半空一个旋身,轻飘飘的落下,目光凌厉的一一扫过众人,她的声音很柔,很美,却足够让所有人心惊胆寒。
“现在,还有何人惦记着本宫的玲珑水明珠?大可上前一战!”
这个女人,这个曾经是西麟废后的窝囊的女人在此刻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个身手不俗之人斩杀,纵使身陷如此险境,面色竟不起一丝波澜。此人若成了朋友也就罢了,若与此人作对怕是……
所有人心里都快速盘算着该要如何收场,更有一部分人已经萌生退意。玲珑水明珠虽然诱人,也得自己有命夺取啊。
伊水云看着自己杀鸡儆猴的计策已然奏效,不由的放下了心,急忙催动体内的水明珠治疗自己的伤痛。
萧逸远呆呆的看着包围圈里的那个女人,云若水就是伊水云,这个消息对他而言不外乎是一道惊雷当头劈下,惊得他站都站不稳。
当年的伊水云不过是一平凡女子,平凡到在他偌大的后宫随便挑一个妃子都比她这个皇后长相貌美。而此时在他面前的这个傲视天下群雄的女人,真的是伊水云么?什么时候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如此强大?
昔日他为取得玲珑水明珠不惜负了她的情,不惜杀她一家,可笑的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玲珑水明珠竟在她身体里。若是昔日他在对她好些,以伊水云曾经对他的痴恋,会不会就能拱手将玲珑水明珠奉上?若是当年不负她,会不会就不是今日之结局?
此刻呆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寒烟却咬了咬牙,抬眼看向身侧的萧逸远,见他正皱着眉头看着伊水云不知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想要下手的样子。寒烟知他对昔日就情人起了恻隐之心,不忍动手。当下寒烟心中仇恨之火如同被人浇了油一般,疯狂的燃烧着。
她悄然离开萧逸远,站在一人身后,轻轻的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回过头,刚想出声询问,视线才于寒烟对上,便已经失了心神。寒烟凑近了,挨在那人耳畔轻声道:“杀了伊水云!”那人便双眼呆滞如同牵线木偶一般的朝着伊水云冲去。寒烟冷笑着,送死的卒子不怕多,随即又向一旁走去,当寒烟趁着所有人的目光走放在伊水云身上时悄然走了一圈。在寒烟重新回到萧逸远身旁的时候竟已经有十二人朝着伊水云冲去,招招致命,纵使是被伊水云伤了,也没有任何反应不怕死的又朝着伊水云冲去。
夜宸大惊,方才没人注意到寒烟的动作可他不同,昔日伊水云曾经告诉过他寒烟偷习了蒙戈秘术,如今见到了寒烟之后,就分了分神,将注意力放在了寒烟身上几分。此刻见那与寒烟接触之人全部如同死士般的冲向伊水云便已经明白,这个寒烟只怕是能够控制人心,不可小觑啊。转眼瞧着那寒烟目不转睛的看着打斗在一起的一些人,脸色发白,香汗淋漓,突然之间似是支撑不住一般朝一旁倒去,倒是萧逸远察觉了一把扶住她,低声问道:“没事吧?”
夜宸抬眼看了看与伊水云对打的那人,怕是已经恢复了神智,只可惜,在慌神的一瞬间已经被伊水云制住,转瞬变成了冰雕。
夜宸心道,寒烟虽能控制人心可数量大概只能控制在十二人左右,必须与那人接触才行。思及此夜宸眸中精光一闪,这个消息当真是同伊水云所言,若是善加利用的话,必能坐收渔翁之利。夜宸深深的看了寒烟一眼,唇间勾起一抹冷笑,此刻她如此对待伊水云只怕是与伊水云有什么仇恨,伊水云是西麟废后,而她寒烟则是现在的西麟皇后,两人之间的过节只怕因个情字。当下心中便决定,若想牵制住寒烟,就必须得有伊水云,伊水云此时还不能死。
而此刻另一个人也有着相同的念头,此人便是明隰。
明隰体内已经有半颗火明珠,要知道水火不相容,虽然这世上可能会有能同时驾驭玲珑双珠的人,但明隰不会自信到如此地步。更何况这里毕竟是东云境内,况且大雨瓢泼而下,这对寻常人而言只不过是场平常的雨,而对伊水云来说,每一滴雨都是她的武器,在此地动手已经失去了天时地利与人和。所以,于他而言,与其在此刻杀了伊水云夺得水明珠,倒不如在此刻帮伊水云一把,卖他们一个人情。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被水明珠的所诱惑决定杀了伊水云,夺得水明珠。于是眨眼之间,所有人都朝伊水云发难,人群中飞出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帮伊水云挡去了大部分攻击。伊水云凝神将真气聚于双掌,凝神准备对付眼前的人。就在此刻一双手从她背后伸出紧紧的环抱住她的腰肢,伊水云一掌朝后打去,快要触及到那人之时硬生生的止住了攻势。
充斥在鼻尖那抹淡淡的白色曼陀罗的香气让她悬在半空的心重重的落了下来,所有的担忧在此刻烟消云散,与所有人为敌能如何?纵使打不过宗政暄又能如何,只要有了他她什么都不怕。
转过头便对上了一双泛着紫气的眸子,离得那么近,视线一遍遍描绘着他的眉眼,舍不得移开。伊水云有片刻的惊慌,有一闪而过的害怕,独自一人面对宗政暄的时候她没有害怕,独自一人面对那么多对手的时候她没有害怕。在此时此刻她一颗心乱的无法描述,她怕,她怕极了,怕等到她想要抓紧怀里这份温暖的时候却发现又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容夙抱着她避开攻击范围,旋身飞上立于花坛中间的立柱上,脚下一站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两人均一袭红衣,风轻轻的吹起两人的裙摆,飘逸似仙。容夙紫眸扫过下方一种人贪婪的脸孔,勾起唇角,笑的魅惑,低沉的声音由上方传来,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威严。
“你们要对朕的皇后做什么?”
话音刚落,侍卫们已经集结在御花园,将在场的全部人包围起来,重弩冷冰冰的对着所有人。一瞬间形势已然逆转。
夜宸与明隰相视一笑,眸子里尽是彼此才懂的笑意。
既然已经表明了立场,夜宸与明隰很自然的站在容夙身侧与那一众人对立。
“大喜之日本不易见血,你们若在此刻认罪,放下手中兵器,朕且饶了你们此回。”容夙笑的冰冷,将下方每一个人的脸孔深深的记在心里,饶了他们?哼,任何人胆敢伤了她的水儿,他决不轻饶。
人群中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把她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容夙紧紧的盯着他,那人竟然是一直没出手的宗政暄。宗政暄此刻也有些迷茫,他在盛浅音的身上确实感受到了水清凌的气息,一直以为盛浅音便是水清凌的转世。可今日一见到伊水云,心中便如同乱麻一般。虽然在伊水云的身上确实一丝也没有水清凌的气息,但不知为何,宗政暄总觉得眼前这个人纵使不是水清凌也是与水清凌有着莫大关系的人。
人群自动的分开一条路,宗政暄慢慢的走出来。也不见他如何走动,一眨眼便已经到了眼前,一掌挥出。容夙搂着伊水云的腰身顺着掌风朝下倒去,脚尖刚一着地便拉着伊水云的胳膊把她超外侧扔去,仰身抬手迎上宗政暄落下的掌。双掌相交巨大的压力将所有人笼罩,有功力稍弱的便已经出现了吐血的症状。
容夙脚下的地砖一点点朝下陷去巨大的裂纹似蛛网一般朝周围四散而去。
两人才一分离开,伊水云便急急地朝容夙跑去,急道:“阿夙!!”
“我没事。”容夙转过身对她轻笑,淡紫色的眸子里装满了怜惜。一双手却在身后紧紧握着,硬生生压下逆行的血液。其余数人尚且不论,单就那宗政暄一人也够让他头疼的,他身上的毒已经侵入心脉,宗政暄那一掌又震伤了他。
只怕自己已经等不到大批援军到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让伊水云心甘情愿的离开。
容夙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你去御书房找倾宇。”
伊水云立刻摇头,手紧紧的拉住他的手。“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
容夙笑着看着她,转身抱着伊水云,将宗政暄的视线隔离“我与玉倾宇已经商量好了退敌之策,你先去帮他,放心吧,我不会怎么样的。”言罢将伊水云向外推去,夜宸与明隰对视一眼有默契将她隔离在战圈之外。
伊水云无法,她知道面对宗政暄容夙撑不了多久,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便是快速找到玉倾宇帮助玉倾宇退敌。
“宇哥哥!!”伊水云急匆匆的跑到御书房,大叫道。
玉倾宇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伊水云急忙跑过去扶起他问道:“宇哥哥,现在该怎么办?”
玉倾宇被她的模样吓住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伊水云:“什么怎么办?”
伊水云将现在的状况跟玉倾宇说了一遍,急的眼眶里的泪水马上就要落下来:“阿夙说你有退敌之策,到底现在该怎么办?”
玉倾宇何等聪明,她这么一说玉倾宇便全部明白过来了。玉倾宇一边咬牙在心里狠骂着容夙,一边拉着她朝外走去,一路一句话也不说。
“到底该怎么办?宇哥哥该如何退敌?”伊水云挣开他的手,焦急的问,她的心中一惊乱成了一团麻,什么也想不进去。
“哪里有什么退敌之策,容夙便是要我将你带出宫去,保护你的安全。宫外大军最起码还有一个时辰才能赶过来,容夙他想要用他的命换你的命。”
“你说什么啊……这不可能……阿夙说娶我是为了水明珠的,他不可能这么做……”伊水云愣愣的看着他,双眼如同死灰。
玉倾宇闭上眼,不想也不敢再看此时的伊水云,慢慢的说:“容夙他之前中的毒病并没有清理干净,毒素已经侵入心肺,无药可救了。他为了不要你担心才这么说的,阿夙他是真的爱你。”
伊水云愣了半晌立马往回跑去,左胸口的心脏快速跳动着,快的仿佛马上就会炸裂。
阿夙,等我!
阿夙,一定要等我!
阿夙,我不允许你有事!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啊……
终于跑回御花园之时,刚才还疯狂跳动着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伊水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瞳孔里只剩下那个满身鲜血的容夙。
“阿夙……”她轻声叫着,怕要惊扰了眼前的人。
她看见容夙对她笑着,那笑温柔的仿佛能融化所有寒冰深深的烙进瞳孔里,烙进灵魂里。
“阿夙……”
雾气迷蒙的双眼里刻着的是那张绝世的脸,花容九州尽芳菲,世人都这么说的那个容貌倾城的人是她的夫君。
伊水云愣愣的上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抱住他的,只觉得自己的双手紧紧的圈着他的腰身,手无论放到哪里都是满满的黏黏的血液。一瞬间伊水云慌了神,轻声问道:“阿夙,你怎么了?阿夙……”
伊水云抱着他缓缓的蹲下,双手朝上抚去,一柄长枪贯胸而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从唇边溢出:“阿夙,你疼么?”
“我……我……”
“阿夙,别怕,还有我。”伊水云紧紧的抱着他的背,闭上眼睛掩下满瞳的深深的绝望。
“爱……爱你。”容夙断断续续的说着,眼前的景色慢慢的开始模糊,逐渐陷入黑暗,他拼着一口气,想要将自己心中所想如数告诉她。
“我爱你……”
伊水云瞪大眼睛看向前方,双手将容夙紧紧的拥在怀里,想要让自己的体温温暖容夙已经冰凉的身躯。伊水云颤声轻轻的呼唤:“阿夙……别怕,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啊!!啊!!!啊!——”伊水云仰起头,灼目的银色光芒自她身侧如同水纹一般一圈一圈的荡开,方才还倾盆而下的大雨在此刻全部停于半空之中。“啊!!啊啊啊——”伊水云大喊着,脚下地面尽数被冰冻,伊水云轻轻的将容夙放下,整理了一下容夙凌乱的发丝,将容夙脸上血迹一点点的擦干净。
伊水云慢慢的站起,躺在地上的容夙在瞬间变成了冰雕,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眼睛里没有杀意,没有恨,除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再无其他。
“是谁杀了他?是谁……杀了他?”伊水云慢慢的开口,声音冰冷。
伊水云慢慢往前走去,足部所接触到的地面全部凝结成冰,她一抬手上方停下的雨急速落地,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四溅,残肢横飞,似地狱一般的场景。
没人看到她是怎么移动的,身形一晃,伊水云来到离他最近的人面前。手一挥,雨滴在瞬间变成一把冰刃,手起刀落,那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倒下。鲜血喷溅而出,顺着雨水流淌在伊水云的脚下,又在瞬间凝结成冰,仿佛盛开的朵朵红色曼陀罗,妖异的令人心惊。
伊水云在那一刻仿佛是从地狱而来,踏着满地鲜血,将人类引向死亡。
当宫外的大批军队慌张来营救圣上之时,却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一幕。
那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穿梭在满地尸体之间,一挥手,如玉的手指插入敌人胸口将心脏硬生生的从胸口里挖出来。
伊水云视线冷冰冰的扫过前来救援的军队,历经了无数场战役的将军在战场上勇往直前从不退缩的铁血男儿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那短短几秒钟却让那些发着誓喊着热血沸腾口号的军人感觉到了恐惧。
伊水云冷冰冰的说:“我以东云皇后之名命令你们,杀光所有人。”
“杀!!”一阵阵喧嚣里她呆呆的坐在地上,身体伏在容夙胸口上,一动也不动,雨滴一滴滴的落下来,洗净了她一身血腥,似乎连青丝都褪了色,一点一点都变成了银白。
伊水云轻轻的呢喃话音还还不及传多远便已经消散在哪一片喊打喊杀的噪杂之中。
“阿夙,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水儿,是你的水儿啊……”
“阿夙,你就这么抛下我了么?阿夙,你看看我,你再看看我啊……”
“阿夙,你个骗子,大骗子。”
“不是说好了么?生死与共,共赴白头……”
“阿夙,我只有这一世了阿夙,我只能有这一世了,我也见不到你了……纵使以后你入了轮回台重生,我也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道我有能力逆天改命,可到了最后啊……到了最后还是被命运狠狠踩在脚底……”
“阿夙,你会不会恨我?若不是我,你该好好的活着,做你的一世帝王,手握重权,身侧美女如云,该是多么快活……阿夙,你很不恨我?”
“阿夙,若非我执意报仇,你是否就不会死?阿夙我是不是错了?”
“阿夙,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还爱不爱我?阿夙,你还爱不爱我……”
李将军犹豫着不知是否该上前禀报,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伏在当今陛下身上的这个女子,犹豫再三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上前一步,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些:“禀告皇后娘娘,大部分贼子已经被诛灭,极少数人武艺高强我等办事不利让他们逃了,求娘娘降罪。”
伊水云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对着容夙轻声喃喃:“阿夙,你还爱不爱我……再跟我说最后一句话好不好?阿夙,就一句,一句就够了……”
“娘娘……”李浩宇上前一步担忧的问道。玉倾宇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阿夙,你还爱不爱我?你说啊,你说啊!!你再说一句好不好……在跟我说一句话……哪怕你不爱我了,哪怕你不要我了……阿夙,我不要什么生死相许的誓言了,阿夙我不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我想要你活着,阿夙……”
“……”回答她的是一片冷寂,是冷风之中回旋的绝望
伊水云目光呆滞如木偶:“阿夙,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那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绝望的闭上眼,抬手一掌便想要了解自己的性命。玉倾宇大惊,赶忙上前化解了她的劲道,抓着她喊道:“若水!你疯了!”
“没错,我疯了,我就是疯了!”伊水云猛然站起推开玉倾宇,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就是疯了!没了容夙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若水……”玉倾宇双眼满是疼惜,伸手抚向伊水云的满头白发,那银色的光刺痛了他的眼,“若水你……”
“阿夙不会想要看见你这幅模样的,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他该会有多心疼?”玉倾宇双手抓着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对视,厉声道:“你的命是阿夙给你的!你就必须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为了容夙也该好好的活下去!”
“宇哥哥……”
“若水,你听着,你的命是容夙换来的,你要死这由不得你,你该未容夙而活!”
“宇哥哥你不会懂,你不会懂……”伊水云绝望的跪下,泪水打在衣衫上,没入那片艳红。
没有人能够懂,她与他是两生两世的倾心相恋,前世他就为了她而死,那时她还能逆天改命,可如今……如今她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她用生生世世的轮回换来一个来生,过了今生,她也再没有下一世。
难道这就是报应?对她前世不懂惜福的报应?可为什么要报应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是她造下的孽,为何不让她一人承担?
是了,没有什么让她活着却永远失去他来的更加令她生不如死!
“阿夙为你而死,你的生命就是他生命的延续,更遑论你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你难道要扼杀他的血脉?你如此,有何脸面去见他!”玉倾宇疾声厉色道:“你必须活着,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你的仇恨,阿夙的仇,你必须活着,你不能让那些将你们分离之人逍遥自在……”
玉倾宇知道此刻的伊水云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容夙的死就像是生生的剜除了她的心脏,剔除了他的血肉,那痛苦非常人能忍受。可是他此刻也只能这么说,哪怕让她除了复仇再无他想也得让伊水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