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徽微笑道:“陆大人您是三朝元老了,老朽在您面前也不敢称老了。如您这般资历,大风大浪不晓得见过了多少,似这般难关,想必在陆大人看来也不值一提。我献丑提几个建议,还望陆大人能帮着把把关。”
“秦相折煞老夫了。”
秦中徽摇摇头说道:“在座的诸位既然为官,想必为的就是皇上与大宋的江山社稷。咱们苦一些无所谓,但却不能让皇上陪着咱们担忧,这是咱们做臣子的本分。所以宫中来年的花销,半文钱都不能少。至于军费,也不能少。而朝廷百官的俸禄,地方官吏减半,而朝臣的俸禄停上两年。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蒋钦舟闻言正欲开口时,却被张骏抢了先,他道:“这自然没有问题,但我们的俸禄对于填充国库的亏虚来说,可也只是杯水车薪。”
秦中徽淡淡道:“登山没有说一步便能登上去的,正因为亏损巨大,我们才要从微末处节省。我们做臣子要做出表率,至于亏损的大头,老朽觉得,来年的赋税,可要涨一涨了。”
此言一出,当即便听得几声哗然。
那老者这时开口道:“秦相你难道不晓得,上次在临安附近几府临时征税,已是弄的民怨载道。近年来我大宋各州天灾不断,此等情形下再多征赋税,那不是要了百姓的命吗?若是民怨爆发,闹的起了刀兵祸事,我大宋可真就要处在内忧外患之中了。”
蒋钦舟皱着眉头,他开口道:“陆大人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我大宋的百姓皆视皇上为神,为父。只要让他们晓得此举是造福江山,造福皇上,那他们定不会有什么怨言。”
老者闻言冷笑道:“蒋枢密,你出身官宦之家,又身居高位,哪里晓得百姓疾苦!”
“不错,陆大人言之有理,是我欠考虑了。蒋枢密,你与老朽同为两府主官,你有责任提醒老朽莫做错事啊。”
蒋钦舟舒展开眉头,微微笑道:“并非是我不提醒秦相,而是我的确认同秦相的看法。”殊不知,蒋钦舟藏在袖中的双掌,已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秦中徽淡淡道:“陆大人言之有理,百姓这几年的确苦啊!老朽所说的征收赋税,也不是说要几倍几倍的征收。我认为,这赋税还是要多征的,但上限不能超过远来赋税的两成。而这两成,咱们也要在富庶的州县征收,至于常年闹灾,民不聊生之地,咱们不仅不能多征赋税,还要为其减免赋税。陆大人,我这么说,你意下如何?”
老者轻叹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但南迁之初,便要多征赋税,实乃违背民心之举。”
张骏笑道:“既然这税不能多征,那想填补来年的各项支出,无异于天方夜谭。”
秦中徽淡淡道:“咱们为何缺银子,还不是因为被辽人夺走了北莽,以至于南北无法通商。”
秦中徽说罢,便有人搭腔道:“秦相所言极是,下官倒是有一个建议。”
“讲。”
那人笑道:“依下官拙见,咱们想要填充国库,那就不得不从商人身上下手。诸位大人也应该知道,在我大宋南迁之时,有不少大富商都留在了北莽。而且北莽幅员辽阔,其中更不乏大小地主乡绅。这些人手中有的是银子,但南北一相隔,这产自南方的丝绸,美食,他们便极少能享受了。我们为何不将南方特产的丝绸美物,运往北莽,去换他们的银子?”
蒋钦舟听罢挑眉道:“此举恐怕不妥,如今宋辽局势紧张,我们更应当与其减少接触联系,不能让辽人抓到了咱们的把柄。”
秦中徽点头道:“蒋枢密言之有理,商大人的提议也有理。老朽倒是想将你们二人的建议糅合一番。如今蜀中王殇,那阻挡我大宋与南域十六国直接接触的最后一道屏障便没了。据老朽所知,南域十六国虽地处蛮荒,但他们最不缺的便是金银珠宝。古有张骞通西域,咱们也可以跟南域做生意嘛。”
秦中徽话音还未落,便有几人连声附和起来。但有不少人,却是保持着缄默。秦中徽微眯双眼,观察着众人的脸色。但最后,他的视线却是定了陆姓老者的身上:“陆大人,你意下如何?”
老者沉声道:“此举虽有待商榷,但至少比绞尽脑汁去搜刮民脂民膏来的好。”
秦中徽笑笑,他又看向蒋钦舟问道:“蒋枢密,你意下如何?”
蒋钦舟微笑道:“我主管军事,对于财政之事是一概不通。但南域十六国,虽近些年安分了一些,但他们到底是真心不在打我大宋的主意,还是惧怕蜀中王府不敢北上,还未可知。我担心现在蜀中王殇,南边儿的守备空虚,他们会不会趁虚而入?若他们真要起兵的话,那与其通商,怕也只是个镜花水月的念头罢了。”
秦中徽微笑道:“蒋枢密言之有理,但防止南蛮侵我大宋,是你枢密使的职责所在,老朽希望看到在南域与我大宋通商前,蒋枢密已经在南方边界做好了守备。”
秦中徽这一句话便将蒋钦舟给堵了回去,意思便是各司其职。
这时,有人说道:“秦相,不晓得对于蜀中王府,朝廷该如何处置?”
秦中徽淡淡道:“蜀中王府不能动,赵庆庭在名义上可是讨贼的有功之臣。我们不仅不能动蜀中王府,更要对其奖赏。”
“但那蜀中王府下属的十几万大军,还不知藏匿于何处,这始终是个后患之忧。”
秦中徽微笑道:“无主之臣,说到底也只是幅空架子罢了。诸位大人也许还不晓得,蜀中王在离世前,将自己唯一的公主给嫁了出去。他此举,便是在找接班之人啊。想要不让蜀中王府的余孽再生事端,那我们就该将蜀中王府的驸马爷给握在手里。依老朽所见,把那驸马爷调到临安来,给他在朝中安排个虚职。如此一来,既是给足了蜀中王府面子,又给了朝廷一个交代。”
张骏听罢笑道:“秦相此举,当真是高明,一举两得。”
火盆里的碳,不时传来两声噼啪之音。这就像是场中众人的心思,表面是漆黑的尘,但那里面,却是滚烫的涌动。但场中众人此时还不知晓,他们要掌控在手里的蜀中王府驸马爷,此时已然策马在前往北莽的路上了。
今日,北莽又新覆大雪。
好似一切的问题都回到了原地,看着一片苍茫的北莽大地。董平不禁数月之前,眼前的雪。两下一比,景色没有多大差异,但其心境,却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覆盖万里的白雪,会是瑞雪兆丰年,亦或者说是凛冬的永夜。董平不知道,他手中的刀也不知道。董平只晓得,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挡住他前路的,他与手中的刀,便会一同将其斩断。
锋寒三尺,能披荆斩棘,亦能斩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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