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巾微笑道:“公子既然给奴家提了要求,那奴家也想求公子一件事。”
董平道:“姑娘请讲。”
子巾道:“奴家求公子也坦诚一些。”
董平蹙眉道:“我向来坦诚。”
子巾微笑道:“若真是如此,公子就不会说自己休息的很好。因为在奴婢出去时,可瞧见公子的手一直在摸腰间的刀呢。”
董平沉吟道:“下次来,我不会再带刀。”
子巾笑道:“公子还是带上吧,因为这里的女人都是会吃人的。”
董平嘴角扬起,笑问道:“姑娘也会吃人?”
子巾道:“奴家不会吃人,但奴家已经爱上了公子。爱上一个男人的女人,跟要吃了一个男人的女人,一样可怕。”
董平无奈笑道:“姑娘对我一见钟情,但我却要说声抱歉,要害姑娘单相思了。”
子巾问道:“为什么?”
董平道:“爱上我的女人,我大抵都会伤她们的心。因为我太滥情,又太无情。”
子巾道:“矛盾的很。”
董平淡淡的道:“一点也不矛盾,我对爱我的人太无情,对不爱我的人,又太滥情。前些日子我梦见了阎王爷,他说我这辈子造的孽太多,让我下辈子投胎去做屎壳郎。他说,去吧,下辈子去滚屎球吧。人人都讨厌你,只有屎爱你。”
子巾格格笑了起来,她道:“公子还真是风趣的紧。”
董平严肃道:“我说真的。”
“真的?”子巾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惊讶。
董平道:“自然是真的,因为我刚才答应过姑娘,以后要坦诚。”
子巾微笑道:“如此也好,若公子有空,那便多过来坐坐,奴家也趁公子变成屎壳郎之前,多偷瞄公子两眼。”
董平点头道:“我一定会时常过来。”
董平起身出了屋子,他没径直下吊脚屋,而是走到了隔壁敞开的窗户前。但他,只看见了满屋飘荡的白色轻纱,与一个藏于轻纱后的朦胧倩影。她,在抚琴。
董平往回走,走在幽径上,他低声道:“当然是假的。”
董平出了竹林,便看到了在竹林外摆了一桌酒席,正抱着几个姑娘玩的不亦乐乎的万企威。
万企威瞧见董平,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女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来至董平身前道:“驸马,玩儿的可还尽兴?”
董平笑道:“舒坦。”
万企威笑道:“您尽了兴,那就算我没白忙活这一遭。现在您也休息好了,走,咱们再接着快活。”
董平一摆手,道:“人生在世须尽欢呐,万公子咱们自当是要快活的,但就咱两个快活,那也太无趣了些。我说个人,看你能不能帮我找来,咱们一起快活。”
万企威颇是自得的一笑,道:“驸马,只要您开口,这临安城就没在下找不来的人。”
董平道:“宫里的易太医,万公子也能请来?”
万企威一怔,旋即倒吸了口凉气,“驸马找他做甚?”董平微笑不语。
万企威的确是有本事,不出半个时辰,董平便与易不在,在一家酒楼的雅间里见了面。
易不在虽已年过花甲,但还是一幅青年阴柔男子的容貌。董平已见识过许东芝,此时倒也见怪不怪。
易不在率先抱拳微笑道:“董驸马,久仰。”
董平微笑道:“易毒王,久仰。”
易不在一蹙眉,叹道:“毒王?我想想,该有个二三十年没这么称呼过老夫了。驸马爷还是叫一声易太医,老夫听着顺耳。”
董平微笑道:“不管江湖上名头有多大的豪杰英雄,其地位却是比不上在官府谋职的一个小吏。易太医入朝为官,当的上是明智之举。”
易不在微笑道:“是啊,老夫还是觉得在宫里当差舒服。”
董平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易太医当真就是朝廷中人了?”
易不在冷冷的瞥了董平一眼,淡淡道:“那还有假?”
董平微笑道:“既然如此,易太医见了本驸马,为何不作揖请安?这合乎朝廷的规矩么?”
“你!”易不在陡然一拍桌,起身怒指董平。但旋即,他就是躬身作揖道:“在下给驸马爷请安了。”
董平扶起易不在,道:“易太医,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您怎的还当起真来了?”
易不在微笑道:“是在下忘了自己的身份,望驸马爷莫要见怪。”易不在是吃了一个哑巴亏,心里虽是愤恨,但也无可奈何。方才董平喊他易毒王,是按江湖规矩,尊他为前辈。但他平日在宫里颐气指使惯了,开始根本没把董平放在眼里,自然要拿他一拿。但临了,他却拿到了自己身上。
董平微笑道:“该我向易太医赔礼才是,刚才的玩笑,开的太过火了。”
易不在微微一笑,道:“驸马爷请坐。”
二人落了座后,易不在接着说道:“驸马爷此次让万公子喊在下来,到底所为何事?”
董平笑道:“是这么回事儿,前两日有位朋友买了个会些拳脚的护卫,带出来显摆。我一时兴起,就想跟他比试比试。”说到此处,董平突然面色一沉,冷声道:“但那小子爱使阴招,靠偷袭赢了我!我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去,便跟他约好后天再比。我回去以后就想,既然他出阴招害我,那我便也出阴招还回去。于是,我就自己调了一味毒粉。”董平笑了笑,接着道:“早听闻易太医是用毒的绝顶高手,于是就想找易太医过来瞧瞧我自己个儿调的这毒粉,管不管用。”
易不在觉得好笑,他暗道:“不学无术之辈,就一张嘴皮子还算厉害。”易不在颔首道:“那就请驸马爷把您亲自调的毒取出来,让在下也开开眼。”
董平颇是自得的从怀里取出个瓷瓶,“嘭”的一声放在桌上,笑道:“请易太医指教。”
易不在单手拿起瓷瓶,用内力震开了瓶塞。易不在瞥见董平那吃惊的目光时,心中大呼过瘾。他从瓷瓶里倒出了些黑粉后,便用小拇指指尖一点,将那黑粉送进了嘴里。
董平登时厉喝道:“易太医使不得,那有剧毒……”董平一语未毕,就见易不在啐出口唾沫,面色难堪的说道:“驸马爷,你做的这毒粉不光糟蹋了药,还糟蹋了人。就这东西,扔到人身上,跟泥巴没多大区别。”
董平陡然起身,他眦着双眼,朝易不在吼道:“不可能,这…这可是我照着《五毒经》配出来的,怎么就成泥巴了!”
易不在看着董平气急败坏的模样,愈发觉得痛快,他微笑道:“几十味好药材,就这么毁了。可惜,着实可惜。若驸马爷不介意,在下可以取些自己配的耗子药来,送给驸马爷。保准比这烂泥巴好使多了。”
董平无力的坐了回去,他淡淡的道:“堂堂的湘西毒王易不在,想不到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枉万公子把阁下给捧到了天上。你不识货,自然会有人识货。”
易不在微笑道:“在下的确不学无术,沽名钓誉,脏了驸马爷的眼,在下这就告辞。”
说罢,易不在仰天大笑,背起手,阔步走出了雅间。
董平拨弄着桌上的黑粉,微笑了起来。他暗道:“看来那老妖精不是想靠下毒来要挟我,而是想让我知恩图报。但可惜,这玩意儿是假的,那恩情自然也就没有了。”
想到此节,董平竟大为得意,为识破了许东芝的把戏感到得意。他到了杯酒,自酌起来。
董平在喝酒,有一个女人也在喝酒。
女人喝的是很甜的米酒,这酒不烈,但女子不胜酒力,只是喝了两杯,便已醉醺醺的趴在了一张古瑶琴上。她的手指不停乱拨琴弦,无论琴音如何杂乱变幻,却总有一个恨字挥之不去。
幽篁里,长恨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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