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乓!”
万依硪一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涕泪横流的说道:“秦相!学生知错了!”
秦中徽叹道:“起来吧,你记得,这差事,你一定要做好了!若你能把差当好,老夫便打算写封折子,以后中书门下的公务让你与老夫一起分担。”
万依硪傻了,过了足足一刻,他才道:“秦……秦相…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中徽微笑道:“老夫真的老了,你瞧瞧老夫写的这封信。”
万依硪起身,绕到秦中徽的右手旁,颤抖着拿起桌上了一封书信,过了良久后才道:“这是给大爷写的。”
秦中徽点头道:“不错,熺儿的夫人前不久刚生下一个儿子。老夫便想着让他们夫妇俩带着孩子回临安一趟,许多年都没碰过面了。”
万依硪点头道:“大爷这些年在外面过得苦啊,秦相,学生以为您的位子理应交给大爷来坐才是。”
“不!”秦中徽一抬手,斩钉截铁的就给否决了,他道:“若是可以,老夫宁愿熺儿一辈子不踏入官场。逐名夺利,会让人变得不人不鬼,老夫就是如此。依硪,你以后若是能静下心来办事,定可堪大用。老夫想过了,这些年斗来斗去,卖国,窃国,害别人家家破人亡的事,老夫一件都没落下。虽然得了名利权势,但却日日提心吊胆,不得安宁。往后,你要与秦枢密通力合作,要强国,要收复失地,就算是帮老师还债吧。”
万依硪拱手作揖道:“学生,万死不辞!”
秦中徽道:“行了,走吧。信就交给你了,你手段多,把信快些传出去。”
万依硪点头道:“学生遵命。”
秦中徽感慨道:“快死了,还能抱一抱孙子,老天待我不薄啊!”
万依硪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时辰后,那封信还没有传出去,但载着秦中徽儿子儿媳的马车,却已缓缓逼近了临安。赶车的是一个身着布衣,留着半尺美髯,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任谁瞧了他都不会想到,这穿着普通的男子竟然是当今大宋宰相,秦中徽的独子,秦熺。马车内是一个面容普通,但气质分外素雅的妇人,她怀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眸里尽是慈爱。这是他的夫人,伊贤。
伊贤忽的对车外说道:“相公,咱们这突然回来,公公他老人家不会不高兴吧?”
秦熺微笑道:“娘子,就算他老人家不高兴,但一见了孙儿,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伊贤蹙眉道:“对,公公的气一消,便会把你调回临安,只留我这粗手大脚的农家女子留在那穷山恶水里。”
秦熺笑道:“娘子,这两日我听的抱怨,可比咱们成婚两年加起来还要多。我这次主要是想见见父亲他老人家,看完了,咱们就回去,在我看来,这临安反倒没咱们那穷山恶水待着舒服。”
伊贤苦笑道:“当年咱们成婚时,公公他老人家就没来,他是天下第一大官,不会嫌弃他这个儿媳妇是庄稼人的姑娘吧?”
秦熺脸色微沉,他道:“他若是敢瞧不起你,他这个爹我就不认了!”
伊贤忙道:“相公,是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
秦熺不言语,默默的赶起了车。足足行了二里多地,秦熺才又开口道:“我脾气急躁,要是没你这个贴心人这两年在我身边,时常宽慰,我已不晓得做了多少错事。所以说,咱们这一家三口过日子,是天定的,别说我父亲,就算是皇帝也拆散不得。”
伊贤闻言甜甜一笑,感觉窝心极了。
突然,秦熺不说话了,马车也停了。
伊贤一惊,赶忙撩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秦熺还在车外,他扭过头去,皱眉道:“路上好像躺了一个人。”
伊贤忙道:“那快去瞧瞧,别是行路人犯了疾病,昏了过去。”
秦熺点点头,下了车,上前几步把脸朝下倒在地上的那个翻了个儿。二人这一照面儿,秦熺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伊贤问道:“相公,怎的了?”
秦熺笑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人脸上白擦擦的,我还以为见鬼了呢。但现在看清楚了,原来是这人脸上贴了许多膏药。”
伊贤蹙眉道:“相公,你快看看,他是死是活?”
秦熺往前一探身,把手指往那人的鼻下探去,但秦熺的手指只是刚碰到那人的鼻沟,那人好似回光返照般,一把钳住了秦熺的手指。秦熺还来不及害怕,又听那人轻声道:“给我来些吃的。”
秦熺忙回头喊道:“娘子,扔一些干粮过来!”
伊贤钻会车里,取出两块面饼扔了过去。那人一闻见饼味儿,甚是灵活的站起了身子,就将那抓起面饼,丝毫不嫌脏的囫囵塞进了嘴里。吃罢,抹抹嘴,拍拍肚皮,一脸的怡然自得。
秦熺看的是怒火中烧,他暗道:“这该不会就是个讹人的吧?”
那人笑道:“在下会些算命的把戏,饼不白吃你的,在下给二位算上一卦,如何?”
秦熺淡淡道:“不必了,我夫妇二人还着急赶路,先生若吃饱了,那便到一旁去睡吧。”
那人摇头道:“你不让我给你算,我还偏要给你算了。看二位这是要去临安?”
秦熺道:“不去。”
那人笑道:“这便好,二位千万不能去临安,否则……”
秦熺那边没说话,伊贤倒是急了,她问到:“先生,否则怎样?”
那人摆手道:“夫人不必担心,您这一生修得善果,百毒不侵。但这位相公,跟车里的孩儿,可就…唉!”这人话说一半,便又唉声叹气起来。
这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伊贤一听自己的孩儿会有差错,吓的登时就昏了过去。秦熺盛怒之下,一把揪住那人的脖领,骂道:“若我夫人有个三张两短,我杀了你!”
那人笑道:“阁下好歹也出身官宦之家,怎的一开口就要打要杀的。”
秦熺冷笑道:“谁伤了我的妻儿,我便杀谁!”
那人淡淡道:“当真?”
“做不得假!”
那人微笑道:“是条汉子,在下送阁下一句话,魂断七尺,命丧九丈。阁下还是快些折返回去的好,莫要去临安了。”
秦熺沉声道:“你不让我去,我还偏去了!”
这时,背过气去的伊贤已然醒来,她呼道:“相公,咱们还是回去吧!”
秦熺喊道:“我早说过,你不用怕,你还唠叨些什么!这临安,我是非去不可了!”
那人笑道:“去吧,去吧,好自为之!”
说着,那人就跟泥鳅一般,从秦熺手中钻脱了出来,他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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