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天暗下来的时候,正巧听到白司离说,‘好,青丝到白发,你都不许再离开我。’
接着整个世界明明正值巳时却恍若一下子逢到天黑,顷刻间周围一片昏暗。
忘不了白司离那时的眼神,就像面临世界末日的忽然来临,却仍旧倔强着不肯熄灭唯一的希望之火,渴望拯救。
这是唐瑜第一次在白司离的眼中看到来自一位神对天下苍生的悲悯,她第一次觉得白司离或许不属于她一人,而是属于天下。
他的唇紧紧抿着,眼神如火,眉间的那一点朱红印记鲜艳欲滴。
“我去点灯……”唐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那一瞬她没有胆子转身去看身后的情形,她没来由地心里害怕,她希望像方才那样的时光可以留得久一些,远一些,却总是天真以为,自己每晚的祈愿,老天爷至少是看得见的……
还没来得及动一动脚步,凉下来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住。
唐瑜蓦地抬起眼来,意外对上白司离琥珀色的眼睛。白司离不知何时已然收回了目光,搁下另一只手中的茶盏,他认真地看着她,“我出去看看,你在屋里乖乖等我。”
“公子……”
“没事,公子在,不要怕。”
就像从前每一次遇到令人不安的处境,他都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一遍又一遍地让唐瑜相信,他在她身边,她无需害怕。
即便是这一次,他或许忘了,如今他手无寸铁,再没有昔日的神力,根本没有资本保护她。
可是他既然说,那么她信。
白司离又握了握唐瑜的手,看了她一眼,这才放下她从容不迫地走开去,打开门,随即灌入令人窒息的寒风来,冷地直侵入唐瑜身后的肌骨。
她缓缓回过了身。
眼前的景象真的像所谓的人间末日一样,比琅琊山颠那一晚更叫人忘了现下何年何月。
至少唐瑜透过窗外,仓惶地放眼看着,竟生生退了一步,目光微动,混沌天地间,一片虚无。
仿佛只有满目风沙,一丁点的植被都埋入黄土,而在这虚妄的人间,视线所及处,只有一片月牙白的小小人影。
他的衣袍随风翻飞,恍若随时都要被带走一样,黑发如墨晕染,一时与月牙白衣失了分界线,而他就在那里,岿然不动,恍若神祗,恍若这末日的最后一道光。
现下所看到的景象,真的是霎那以前,暖阳升起,虽是荒凉却是所有植被都还在记忆里的花凉山吗?
两眼一闭,忽然头痛欲裂,顷刻间眼前一痛,仿佛看得到山下人间,堪比地狱,孤魂野鬼,嘶嘶哀嚎。
人与鬼已然没有了深刻的分界点,游走的,倒下的,哭喊的,黑风卷走所有静谧祥和,换来嗜血和黑暗。
唐瑜的眼睛猛然睁大,瞳仁骤缩,全部景象如数消失。
“不……”她喃喃的摇着头,喉咙像火烧一样,身子不知何时失了力气,倚靠着身后的桌子用手费力撑起,才没有让自己瘫倒下去。她皱紧了眉头,方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莫要告诉她,这是真的,人间此刻已然成了一片惨无人道的修罗场。
后背湿了一片,目光无措地颤抖,唐瑜微微喘气,方才那一刻,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不甘为困挣扎着要跑出来,让她现下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公子……”唐瑜努力让自己站的稳了,这个时候他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即便末日也要带上她一起面对。
桌上才煮沸的茶开始渐渐凉却,白司离喝过的茶盏,还留有一半,他给她的家产收在一处,红梅仍旧在角落吐着幽香。
唐瑜一步一步走到门口,霎那迎面而来的阴风就像饥饿的猛兽,瞬间掀起她如墨长发,席卷地自己体无完肤。与此同时,声声哀怨嘶嚎如数贯耳,就像地狱冤魂又像是妖魔界的怨灵猖兽,那一晃神,唐瑜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