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的是一位面白无须、四十岁左右的太监,只听他口中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明威将军杜长言之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与皇后甚悦之;朕之六子恒王战功卓著、贻误婚期,当娶宜室宜家之闺秀为妻,值杜氏之女尚待字闺中,特赐与恒王为王妃,择日完婚,钦此!”读完诏书,那太监对已经听傻了的杜长信道,“杜大人,接旨吧。”
杜长信尚未从圣旨中的意思回过神来,任他想破脑袋,他也不会想到皇帝传的是这旨意,仍直挺挺地跪在那里,范夫人听到时也有一丝的恍神,但很快恢复过来,见自家老爷愣在那里,急中生智,用手指在他背后使劲点了一下,杜长信猛一激灵,回来神来,嗑头道:“臣杜长信接旨。”双手高高举起,接过明黄的圣旨,恭敬地摆到香案上。
传完旨,太监很高兴,嘴里道“恭喜杜大人了!这是与皇家成亲戚了。”
“同喜、同喜!”杜长信一边笑着让过太监,一面接着范夫人递过来的装着银票子的荷包塞到太监手里,“有劳公公了。”
那太监倒也没有推辞,显然是习惯了别人的这种奉承,从容地笑纳了杜长信的赠送,往杜长信身后的人群中扫了一眼,道:“不知哪位是三小姐,杂家看看,也好回去跟圣上回话。”
“臣女杜文玉,见过公公,公公安。”杜文玉此时再是疑惑满腹,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过来要给太监施礼道。
那太监见此,忙闪避到一边,“当不得,当不得!”要在传旨之前,太监受也就受了,圣旨之后,即使未成礼,文玉已经算是准亲王妃了,太监岂敢再受文玉的礼。
嘴上说着,眼却没闲着,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已从头到脚将文玉打量了个遍,眉如柳叶,目似皎月,唇若丹朱,齿如含贝,头上梳着简单地发髻,因是今日生辰,文玉头上插了新订制的水晶流彩步摇,一身白色素裙,外罩了红色纱衣,真个是神清骨秀啊!太监看后忍心不住心中评价道,难怪能入了恒王的眼。
“娴熟大方、宜室宜家,与恒王却是良配。行了,这三小姐也见到了,杂家回去也好与皇上回话。”那太监端祥了文玉两眼,道。
杜长信与两个儿子陪着,直将太监送出杜府大门,待其上了马才回转府内,至大门关上,才拿出怀中的帕子,擦干头上的汗珠。
“爹,一个太监而已,您为何对他如此恭敬,儿子们去送就行了,怎么还能劳您大驾。”杜文翰究竟年轻,许多事还看不懂。
“你可知道那个太监的身份,你要是知道了,就不会有此一问了。”杜文浩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
“什么身份?”杜文翰好奇道。
“别看他貌不惊人,他可是当今圣上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林清辅,别说是父亲,就是那些公爷、候爷,见了他都礼让三分呢。”杜文浩解释道。
杜文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就长这样子呀!
“你要记得这么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将来你进了官场,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杜长信趁机丢给小儿子这样一句话,大步往正厅走去。
杜长信父子去送传旨的太监,留下一众女眷在大厅面面相觑,这旨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完全没有别家听说家里要出个王妃的那种喜悦,全是疑惑与惊疑。文梅过去扶住范夫人:“娘,这是怎么回事?圣上怎么会下旨让三妹嫁给恒王呢?”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也同样陷入沉思的文玉和两个儿媳,范夫人摇了摇头,“我也没弄明白呢,等你爹和你哥哥们回来再说吧。先坐这等着吧!”说着,率先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邵氏扶着郑氏坐下,妯娌两个面面相视,显然也在状况之外,婆婆不说话,她们自不会多嘴。
文玉上前拉住还想说什么的文梅,一同坐在了两位嫂子的对面。
文玉此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恒王不是答应自己不纳自己入府了吗?怎么又改娶为正妃了?真是莫名其妙。她可没认为自己哪里能入了恒王的眼,值得他以正妻位子许之,在她看来,恒王是那种高深莫测又带腹黑潜质的人,最好是能离多远就多远。
其实说起来,除了三位兄长,和杜方、杜谨等人外,文玉认识的异性并不多,也就一个吴凤起比较熟悉一些,但也仅就其才气和品性,真要究其本质,文玉也不见真能看透,吴凤起之前的经历,她也只知个大概,具体详情从未问过,只知他苦读多年考中进士,入朝入官,却又因得罪人而丢了官,于是看薄名利,在宣州待了两年又亦然决定重入仕途。吴凤起道是受文玉潜移默化的影响,另就是替文玉报答沈老先生的赠酒之恩,文玉当时信了,但又觉得事实并不仅仅是报恩那么简单。只是文玉秉承着君子之交,从没过多问过吴凤起过往的事。还有他讲的那位沈状元的事,那么长时间了,又无凭无据地,就算吴凤起现在进了大理寺,想要翻案哪那么容易!当然这些疑惑和担心还不足以影响他们之间的友情。对吴凤起,文玉是有愧疚的,毕竟上次退亲的事自己还欠他一个解释,如今自己又成了恒王妃,也不知他会不会误会,会不会认为自己有心谋之,把自己当成爱慕虚荣,贪图荣华之人?认识这么长时间的一个人,文玉都无法把握他的想法,更何况只见过几面的恒王呢?他的心思文玉更无从琢磨起了。
文玉长吁了口心中的闷气,又能想到了阮夫人和杜文远,娘和哥哥要是知道自己被指婚给恒王,不知会作何感想?哥哥那么崇拜恒王,想必会很高兴吧!也不知他的亲事如何了,也不知紫淑、华兰婚后过得好不好?
此时,所有有关的无关的事,全都涌至文玉脑海,如一团乱麻,乱槽槽的,让她理不清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