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沈霄等人在府中坐立不安地等了几个时辰,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只听沈言在门前喊道,“大人!有消息了!”
话音还没落,就见随着沈子安一同出去的家仆飞奔着进了屋,沈霄赶紧迎了上去,抓着他的胳膊便问,“怎么样了?”
那家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回……回大人……”
“回什么大人,快说!”沈霄急得直跺脚。
“小……小公子……被大王封为黄门侍郎了!”这家仆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一下子便脱了力,跪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祖宗保佑!”沈霄长出了口气,一时间乐得直拍掌。
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沈府内外上下,人人奔走相告,喜不自胜。紫菀听到了屋外的动静,知道一定是自家公子有了消息,忙要出门询问。恰巧一个侍女走了过来,紫菀拦住她便问,“这位姐姐,请问是有了什么大事吗?”
“大事?是天大的好事哩!咱们家三公子被封为黄门侍郎了。”
紫菀并不知道黄门侍郎是个什么官职,只问道,“那公子何时回来?”
“回来作甚?听人讲,大王喜欢公子得很,把公子留在自己寝宫得偏房里住呢。”那侍女说得眉飞色舞,四处瞅了几眼,又趴在紫菀耳边悄声道,“别人家公子可都没这个福分,偏偏咱们家公子得了。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公子心里一定是不乐意的,他身子又弱,没了人照顾,以后可怎么办?紫菀耳边轰然作响,怔怔地向那侍女道了声谢,转身便进了屋。齐远津本也在屋内等着消息,见紫菀靠在门上浑身发抖,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齐伯……”此话一出,紫菀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颤着声音说道,“公子回不来了。”
夜里,幸昌宫偏房中的灯却还未熄。沈家派人送来了衣物被褥,荣兴好一顿忙活,终于赶在沈子安入睡前大概收拾了一遍。
“荣常侍快去歇息罢,剩下的零碎东西,我自己来便好。”沈子安笑道。
“嗨,公子叫我荣兴就行。”荣兴放下卷起的袖子,笑道,“若是我整天称公子为大人,公子称我为常侍,岂不太别扭了?”
“那我今后便称你为荣大哥。”
“都好,都好。”荣兴嘿嘿一笑,替沈子安叠好了被褥,“太子殿下这些天出去了,待殿下回来,应该是要来见见公子的。”
沈子安笑道,“只有我去拜见殿下,哪有殿下来见我的理?”
“公子不必拘礼,殿下对您看重得很呐。”荣兴又审视了一下四周,笑道,“那我便不打扰了,公子这一天也累了,早些安息吧。”
“好。”见荣兴出了屋,沈子安又翻了几页书,一阵困意便涌了上来。刚要熄了烛灯,却突然感到身后吹来一阵冷风。
“谁!”沈子安还未转过身,双臂便被猛地擒住,嘴也被一只刚劲有力的手死死地捂住。“唔……”沈子安拼命想要挣脱,却只听身后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出声!是我,顾玹。”
顾玹。
旧时的记忆像是突然复苏了一般,听到这个名字,沈子安心中猛地一颤,随即停止了挣扎。那人又轻声说道,“我放手,你别出声。”
沈子安轻轻点了点头,那人果然松了手,笑道,“子安,别来无恙?”沈子安回身一看,来着身穿黑色夜行衣,面容则在一瞬间,和自己印象里那个偏执又顽皮的祁国二王子重合了。
沈子安虽已多年未见过他,可心里却莫名地清楚,这人就是顾玹。“别来无恙。”沈子安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发紧。
顾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屋外,随即挥手熄了烛灯,上前一步,走到沈子安身旁,悄声道,“你既然认出了我,这灯还是熄了比较好,小心隔墙有耳。”
沈子安突然有些感谢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不知为何,他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虽然看不见,可他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扭曲极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身旁的那个人也同样感谢这个夜晚。顾玹虽已极力克制,身上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面前这人,他已经想了整整十年。从那天之后,他四处打听,才知道沈子安勉强捡回一条命,可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音讯。他没有办法去问,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思之如狂,恐怕就是这种感觉罢。顾玹心想。可当他终于见到沈子安时,心里却只剩了一个念头,“子安的眸子,还是如以前一样好看。”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半晌,顾玹终于涩涩地开了口,“长明宫前的石南开了两轮了。”
“殿下来我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事?”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到上巳节了,父王命我带人去查看祭坛,我是偷跑出来的。”
“那你……”
沈子安话刚起了个头,就听见屋外有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顾玹一把拉住沈子安的胳膊,将他引到床边,说道,“子安,我只和你说一句,你听好了。荣兴不可信。”
顾玹从后窗跳出去的时候,脚步声已至门前。沈子安忙钻进被褥,就听前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片刻之后,便又轻轻地带上了。
来人已走。
沈子安躺在床上瞪着房梁,始终无法入眠。平静下来之后,顾玹的话一直在他耳边作响。
“荣兴不可信。”
可到底是荣兴不可信,还是顾玹你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