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便道:“老何,你节哀吧。”何长生的父亲眼神空空,却仍在自言自语道:“早上我还看了,在床上呢,在床上呢。”众人见他神色痴呆,一个个摇头叹息,有几个平日里处得好的汉子扶住了他,不住劝解。老何却突然挣开,撒腿就朝家中跑去,口里喊着:“不是,不是,长生在床上呢,他在床上呢。”便有几个汉子追着他去了。
这里众人无不叹息,有人便道:“这老何也当真可怜,儿子没了,连个全尸也落不着,哎。”有人便道:“谁说不是呢?好好的一个孩子,只剩一个头了。我看那脖子下面象是什么东西咬的呢,肉都翻起来了。”
旁边有人作呕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再说我可又要呕吐了。”便朝外走去。剩下胆子大的,却仍然在说话,道:“依我看来,这河里定然还有鬼怪,不知是不是还有没杀死的水猴子?”另一个人便道:“定是如此,但我瞧这孩子的头,在水里泡了许久了,只怕昨晚就已死了呢。”
“正是,以往溺死的,有刚死的,有死了一两日的、三五日的,我们哪年不捞上几个?我瞧这孩子脸皮发胀,应当是在昨晚便死了。”有人便道:“童小六,你是什么时候见到这头颅的。”
一个精瘦的汉子,正赤着身子坐在一块石头上,见众人问他,便道:“是今天卯时二刻,我象往常一样,来这湖边摸些鱼虾,便在这石头缝的水草之中摸到了这个头颅。拿出水面看时,才见到是一个孩子的头,那眼睛还睁着,直直的看着我,把我吓得跳起来,把头一抛,幸亏抛在岸上,不然落入水里,又难找了。”
有人便道:“这元仙湖、洞庭湖里常常淹死人,我们哪一年不捞几个?有那浮胀如猪的,有一捞之下骨肉都化了的,有什么没见过,还把你吓成这样?”
童小六叹了口气道:“也是,水里的死人我见得多了,但今天摸到这孩子的头时,手上就象是抱着团冰块,冷得我身上发颤,那孩子眼睛睁着,灰白灰白的,死死看着我,实在是吓人。”
说话之间,那边几个汉子架着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老何回来了,众人扶他靠在树边坐下,又见他老婆仍是躺在地下,心中都是恻然。
有人便劝道:“老何,这都是命,既然如此了,只有将这孩子先入殓葬了吧。”老何双目垂泪,道:“我们夫妻是作了什么孽哟,老天爷,你要这样对我们。”说罢大哭起来。
有人便道:“人死不能复生,这孩子去了也有一夜了,如今天气炎热,不如趁早入殓了吧。”老何哭道:“今日早上我出门时,都看见这孩子还在睡,怎么就成这样了。”有人便道:“老何,你伤心得狠了,若是你儿子早上还在家里睡,那这孩子便不是长生了。”
老何一骨碌坐起来,道:“昨晚我回来得晚,刚在家坐下,便看见长生从门外回来,我问他他不也作声,自己回床上去睡了,因为这孩子老实,平日里话不多,我喊了他几声,他却已睡着了,我就随他去了,今日早上出门时,我还朝床上看了一看,他还睡在那里的。”
有人便道:“这水里的孩子,脸泡得十分肿胀,恐怕在水里也有七八个时辰了,恐怕是昨天白天申时便出事了,绝不是今早的事,若按你说的,莫非不是你家长生吗?”便有人道:“先前我们都看了的,谁说不是长生?”那老何爬起来,把白布掀开,又瞧了一眼,又是一声大叫,仰面倒了下去,众人慌忙又是一阵捏掐,将他救了转来。
老何喃喃道:“是长生、是长生,为什么,昨晚我明明见他回家了的。”他转头四顾,道:“雀官、雀官昨天晚上还来找过他的,是不是,是不是?”说罢两眼发直,再说不出话来,众人见到他这般模样,只得将他夫妻二人抬回家中,又找了一个木盒子,把那头颅装好,远远的埋葬了。
有刚才去追老何的人便说道,老何到家后去看长生的床,那床上却是湿的,好象一个人影趴在那里,众人听说,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心头发毛。
雀官也是满腹狐疑,心想头一晚看到的长生是不是长生?还是湖里的鬼怪变化的?第二天晚上长生的父亲看到的又是人是鬼?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后怕。
元仙湖自从出了这几件怪事,一时弄得人心惶惶,远近的人都不敢来玩水了,众人又请了道士和尚,前来湖边设坛作法,镇压鬼怪,超度亡灵,也不知有用还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