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留下来帮忙的想法，也没有多问，告知我们直接去楼下等后，便带着被吓得不轻的吴悠和李林下了楼。

萧清荷是阴差，按阴律来说，本来就不允许和阳人有太多接触，能像现在这样子，已经是自身造化和阴司判官宽宏大量的结果。

但这并不等同于就可以百无禁忌，事实上，仍然还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让阳人看见的，所以现在让我们回避，实际上很大成分就是为了避开那些禁忌，而我也完全用不着去为她和白面书童的安全担心。

果不其然，随着我们离开，刚刚才下到八楼，楼上就没有任何一丁点声音再传下来，陷入绝对的宁静了，显然萧清荷此时已经完全把九楼完全封锁了起来，不让里面的动静再往外扩散，就算这时候再折返回楼上，也未必就还能见到什么东西。

不难想象，此时的九楼电梯口，一定正在进行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只是究竟有多可怕，很难去想象。

“别再害怕了，现在这地方安全得很，没什么好害怕的。烟抽没了，你去买包烟来抽吧，顺便再买几瓶水和一包槟榔回来嚼嚼打发时间。”回到楼下走出废楼，来到一排锈迹斑斑的铁皮房面前的空地上后，我对走在最后面，一点声气没有的李林说。

“啊？去哪买？烟我这里还有，就不用再去买了吧。”李林显然完全还没有从今晚的所见所闻中缓过劲来，拉长着脖子看了看黑漆漆的周围，神情紧张，脸色发白。

“只要有钱还担心买不到东西？满大街都是商店，你说去哪买，让你去就去，废那么多话干啥，现在口干了想喝水还不行么？去！反正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回，顺便买点零食那些回来。”知道这小子现在纯粹就是怕，畏首畏尾不敢离远，也就懒得再和他废话，不给商量的余地。

不容商讨的语气，听得李林不由一震，神色僵硬地看看我，又看看吴悠，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这时候独自在黑暗里穿梭，但是又不想，也不敢承认自己害怕，犹豫一番后，还是索性头皮一硬，从我手里拿过小电筒，往刚才进来的后门摸过去了。随着离我们越远，脚下也移动的越快，只顾低头看路，根本不敢往两边多看，更不敢回头。

“你，现在还好吗？”将李林支使开的目的，就是为了和此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的吴悠说话，于是等李林一点点摸出了工地后门后，我看向神色有些发白的她问。

“啊？还好啊，就是第一次真正直观的看到这些东西，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而已。”这女人显然同样有些魂不守舍，听我说话，连忙抬头看向我，露出一丝略微勉强的浅笑。

“不会再觉得都是我为了吓你故意弄出来的把戏了吧？”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蹲下来看了看夜幕中黑漆漆的废弃大楼后，我又微笑着问。

吴悠浅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在我旁边蹲了下来，两只手托着下巴看着前方。

“如你所见，这些绝大多人不会相信，很多人一辈子也很难亲自经历上一次的东西，就是我这样的人经常需要去面对的东西。”静静地抽着烟，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打开了话头后，我又轻轻偏过头看向这女人道：“抛开别的因素先不说，你也用不着去考虑什么，就说说今晚让你看到的清荷姐和青赐，你觉得他们厉不厉害？”

沉默着想了一会后，吴悠回答道：“我不了解这些东西，所以很难去有一个相对准确的判断，只是从直觉上来说的话，我觉得就算在鬼魂里，对了，叫鬼魂应该没错，不会存在不敬什么的吧？不会就好，总之我觉得就算在鬼魂里，你的这两个朋友也算是比较强大的那种，尤其是被你称为清荷姐的那位。”

我点头笑道：“确实是比较强大的存在，而且清荷姐还是阴曹地府的一名阴差，在我们这个世界行走的职责，就是对付像今晚我们看到的这个一样的厉鬼怨魂。说对付也不贴切，因为她主要的目的，是破掉这类厉鬼的怨气，使它们清醒过来，对自己犯下的过错有一个清醒认知，然后魂归地府偿还罪过，重修来生，所以她的主要职责是以救为主。这样一个可以在世间自由行走的阴差，确实是比较厉害的存在，阴差的身份，可以使一切阴祟之物，在见到她的时候都会心生恐惧。”

停顿了一下后，我又道：“但是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并非绝对，实际上还有更强大的，已经不能再用鬼魂来简单概括，也完全不惧阴差的东西存在，你会相信么？”

“你是想说，你和你已经去世的师父需要对付的，就是比你这两个朋友更强大许多的东西？”微微怔了怔后，吴悠看向我问。

“对，完全没错。”我点头笑道：“如果需要对付的只是人，我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就算再穷凶极恶的人，也总还有办法对付，防备起来也不难。但如果再把我说的这些东西加进去，就不得不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了，因为根本就防不胜防，也更加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什么时候出现，一旦出现，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制造威胁。”

“总而言之，这种对决完全是不对等的。我的一切对方都了如指掌，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我一出家门，就很可能一切行踪都在监视当中，完全没有秘密可言，而对方的确切信息我却一概不知，只是大致知道存在，具体在什么地方就完全不知道了。”

“更关键是，他们可以为达目的完全不择手段，只要能制造足够威胁，牵连再多人，残害再多无辜也在所不惜。但是我却不能，我师父也不能，否则他也不会花了二三十年时间，也没能把对方除掉，反而自己落个客死异乡，闭眼睛的时候我这个徒弟完全不知道，直到骨灰盒进了家，才得知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的凄凉结局。我很难去和你形容，当初好好一个老头子有说有笑着出门，回来时却只剩下一个小盒子，我回家看到小盒子时是什么感觉，甚至到现在，我都根本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完全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所以现在只剩下我自己，我能不小心翼翼，能不害怕么？那么多家人朋友，那么多在乎的人，事实上我根本没什么能力去保护他们，别说所有，只要有任意一个落到他们手里，我就只有乖乖束手就擒，任其宰割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明知道怎么防备都没什么用，但却不能因此就不做，更要命的是，只知道要做很多，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我笑笑。

知道现状不容乐观，却又无法做出实质有效的改变，或者说部署，便是我目前的处境。

说到底，还是因为能力不足，知道对方有多强大，知道在突然没有了老头子这座大山遮风挡雨后，自己有多不堪一击，也知道自己有多少羁绊不能弃之不顾。

但这就是已经无法再逆转的现状，无论多糟糕，唯一的选择，也只有迎难而上了。

“我懂了……”沉默不知多久后，吴悠轻轻开口说道，依然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前方，并未转头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