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胆问主帅一句，十六年前的劫难，可是国人暴动？”方兴小心翼翼地问道。

“正是！那场梦魇，本帅至今历历在目，夜不能寐，那是多么恐怖的一场生离死别。”

召公虎眼神深邃，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痛苦，然而那段往事显然是他毕生挥之不去的阴霾。方兴看在眼里，他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还是从召公虎扭曲的表情中窥得一斑。

召公虎心中感慨，道：“方武是个英雄，死于沙场，也算死得其所！他很好，你也很好，你回来就好！”

方兴闻言，又回想起自己父亲牺牲在赤狄乱箭之下的场景，不禁黯然神伤，唏嘘不已。

“说起来，你亡父当年还在召公府之时并不叫方武，而是召武。他忠心耿耿，文武双全，如今他不在人世，本帅也痛失股肱！”看得出来，召公虎的悲伤绝非虚情假意，他从主帅座中站起身来，降阶绕到方兴面前，轻抚他的后背。

“这么说，我也应该是召氏而不是方氏？”方兴疑问道。

“这……”召公虎迟疑了一下，道，“方氏是你父亲本来姓氏，如今斯人已逝，你倒也不须改回召氏。”

“嗯！”方兴点了点头，表情中有种坚毅和自豪。

“从你的谈吐来看，方武生前有教你读书识字？”召公虎问道。

“先父本意是教授我武艺，这样能在边境防身。但是我自幼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于是便缠着先父教我读书写字，只是，村民们都觉得读书写字是不务正业……”

方兴回想起短短几日之前，赵叔为首的赵家村民还对自己弃武从文嗤之以鼻，何曾想，如今大部分赵家村民和自己已经人鬼殊途。

“这倒相当难得！”召公虎面带赞许之色，频频点头，“大周重视礼乐教化，然而立国两百年后，能如此用功于文教的少年，可谓少之又少。读书写字从来都不是不务正业，如今大周正是用人之际，假以时日，定可派上用场！”

“恩人老胡公也是这么说的！”方兴眼前放光，在这观点上，眼前的太保召公，竟然和彘林里隐居的老胡公如出一辙！

“是么？”召公虎来了兴致，问道，“你口中的恩人，在彘林中近况如何？”

于是方兴把自己如何被老彘王追赶、误入彘林被老胡公搭救，接着赵家村遭遇屠村之后、老胡公出手接纳了幸存的数十名村民，最后又如何让自己突围前来向周王师求援云云，将这些来龙去脉和召公虎一说。只见召公虎表情阴晴不定，陷入沉思。

“恩人还说，召公是社稷之臣，此次定会亲自率军前来讨伐赤狄，为黎民百姓分忧。”方兴继续道，他此刻眼之所见、心之所感，说得十分真诚。

召公虎抚须沉吟，许久道：“你口中的恩人倒是算无遗策！”

“恩人真乃世外高人，想必曾经出将入相，是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罢？”方兴心头的这个疑问由来已久，满心期待召公虎会给他个答案。

不料，召公虎并没打算正面回答，而是一脸阴沉，问道：“你刚才是说，卫巫又出现了？而且就是你村里的卫巫和赤狄人通风报信，最终使得赵家村被屠杀殆尽？”

“正是……父亲一直怀疑村里有奸细，直到他牺牲后，恩人才说这奸细原来是卫巫！”方兴答道，想到那卫巫的诡计多端和阴险狡诈，仍然心有余悸。

“除不尽的孽障！看来，这回这些老冤家又不甘寂寞、蠢蠢欲动了！”召公虎显是心下烦忧，开始在营帐内踱起了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