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喻姐。”沈江然背着吉他,脚步踉跄的追上来。
顾梓喻停下脚步,半晌才回头看他。
“你坐几号线回家?”
“二号。”
“我也坐二号,一起走吧,你一个女人也不安全。”沈江然笑嘻嘻的说,仿佛两人是相交至深的老朋友。
顾梓喻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沈江然小心翼翼的走在她旁边,时不时偷偷观察她的脸色。
“听昕姐说你是作家?”终于受不了安静又尴尬的气氛,沈江然忍不住开口,其实是他问梁昕,梁昕才告诉他的。
“嗯。”顾梓喻略显冷淡的回答。
“梓喻姐…”
“别叫我姐。”顾梓喻突然打断他,“我未必比你大。”
“哦,好。”沈江然愣了愣,事实上她确实比他小了月份。
“你笔名叫什么?我回去也看看你的作品。”
顾梓喻莫名其妙的看着沈江然,说:“我写的情爱故事不适合你这种大男人看。”她说的实话,情爱这种东西只有女人才会捧着一颗心为它哭天喊地,她的爱情故事虽平常,但也只有女人能读懂。
顾梓喻总是有把话聊死的能力。
乘上二号线,沈江然把唯一的位置让给她,顾梓喻也没和他虚伪的客气。
几乎是在昏沉的状态下,沈江然告诉她自己要下车了。顾梓喻费了好大劲才抬起眼皮,应了一声。
沈江然突然叹了口气。
车门关上,沈江然依旧无动于衷,顾梓喻狐疑的看向他,“不是下车吗?”
“你这昏昏沉沉的状态,我怎么放心丢下你一个人?”沈江然的眼睛温柔的不像话。
顾梓喻一怔,变成更加警惕的打量他。
“我真的只是不放心你一个女人,绝对没其他意思。”沈江然见状连忙发誓,样子呆呆傻傻,叫人忍俊不禁。
顾梓喻没办法的叹气,“就这一次。”
“好。”沈江然竟欢喜的像个孩子。
街道两边的树木已经没有叶子可以落下,凉风习习,顾梓喻不由自主的拉了拉衣领,从前她最讨厌高领毛衣,但到了一定年龄,有了一定经历,冷也成了害怕的一部分。
但四季中她又更偏爱冬天,身上的冷足够抵抗心中的寒。
沈江然比她高出一个头,她的眼睛正好跟他的肩平行。林子轩说过:差一个头是最适合做情侣的距离。
她和林子轩就是。
这个季节却也容易让人缅怀过去。
顾梓喻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突然叹气?”沈江然关切的问。
顾梓喻摇头,“没什么,都是些不愉快的事。”语气很是低落。
沈江然看着顾梓喻愁眉不展的脸,有些心疼。“你知道为什么晚上是黑色,白天是白色吗?”
“不知道。”
“因为睡完一觉,黑色的记忆都被清理,第二天就变成了白色。”
这个说法听来很新奇。
顾梓喻怔愣的看着这个像哲学家一样的沈江然。
沈江然是火,热情开朗;林子轩是水,冷静沉稳,明明水火不相容,顾梓喻却总是在沈江然的身上产生错觉,究竟是巧合在搞鬼,还是思念在作祟?
和沈江然分开后,顾梓喻上了楼,高跟鞋歪歪扭扭的脱在鞋柜旁,包包、外套和人都重重的摔在床上。
有些事情可以用时间来遗忘,如同稀释一杯茶,往里加的水越多就越淡,但感情不一样,时间越长伤口就越溃烂。
爱上一个人可能只要一眼,但忘记一个人却要一生,爱上一个人容易,忘记一个人,难上加难。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顾梓喻散了酒意,从床上坐起,天气似乎有回暖的征兆。
洗脸、刷牙、喝酒、抽烟,一如往常。
顾梓喻看了眼时间,十点一刻,昨晚就粒米未进,肚子有些饿,打开冰箱,空空如也。她顿时恨死了自己平常的懒惰,拿了些零钱准备买两桶泡面凑合,她今天整天便不打算出门了。
穿着拖鞋,面色蜡黄,收银时,店员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一来眼生,二来顾梓喻的装扮实在邋遢。
当她拎着一整天的口粮准备开门时才发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钥匙在外套的口袋里,而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毛衣出门。顾梓喻懊恼的拍拍脑袋,身上已经不剩一分零钱,手机也没带出门,现在的她连叫一个开锁工的能力都没有。
坐在门口吃了几根火腿肠,顾梓喻把剩下的食物挂在门上,拍拍屁股决定放下她一文不值的面子,到楼下借个手机先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
有位好心的老人借了她电话,顾梓喻捧着沉重的老年机冥思苦想了半天,硬是记不起一串完整的电话。
“谢谢奶奶,还给您。”她幽幽叹气,将手机双手奉还。
天缓缓落下小雨,顾梓喻无奈的耸肩苦笑,老天还真是应景。
她孤零零的躲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心想梁昕一天联系不上她肯定会来找她,毕竟自己的状态从未叫人放心过。
还记得大二那年周末,顾梓喻以补课的借口没回家,只为了陪林子轩去看一年一度的梨花节,恰巧那天下了雨,穿着白鞋的顾梓喻郁闷的坐在台阶上,林子轩像对待猫一样摸摸她的头顶,蹲下身子,拍拍结实的肩,顾梓喻则甜笑跳了上去。
眼前仿佛上了大雾,雨打在睫毛,颤了颤,像一杯盐水洒进心里那道血淋淋的伤口。
万物皆有根,最深的便是记忆。
当时间走过去,爱情会败给岁月,当迈过沧海桑田,爱情会忘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