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猴竟如能懂人言一般，目露憧憬。

观其手中书册，上书：

西游。

这白猴原是金华以北再北，邙山之地，乃两头天赋异禀的白猿后代，后机缘巧合落在了这北山之中。

一日他摸出茂林，在庄中游走，到得一处，仿佛听得一声端正腔圆的大道之音。

他忍不住上前查看，却是一大人，诸多小人汇聚一堂，大人念，小人再念。

其中道理，他竟也懂得，因而年后日日来此，识文断字，到了如今，全然不在话下。

只是近来先生和庄子里似乎出了什么事，他已看到那“学堂”多日未有人声，但心中对之前先生讲述的“西游”渴求难耐。

故这几日或是夜里，或是趁着先生外出，几次三番前来偷阅。

他也倒没想过要拿走这书，只是就在此地观看。

沉迷学习不自知，日头已西落山头，直到篱门外人声渐响，白猴才神回躯壳。

灵巧的越过窗台，化作黑影钻入了茂林。

远处正和燕先生谈话的关西突然朝着北山茂林边缘看了看。

“怎么？”燕北问道。

“啊？哦，没什么事的，可能我这几天因为这事，好久没睡过好觉，刚刚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都是错觉。”挠了挠头，关西有些苦恼，“不过再这么下去，庄里的人如何敢上山，不上山，这个冬怎么过……唉。”

“不必如此。”燕北劝慰道，“山里这几日平白多了危险，你们进去确实不妥，明日我会进山查看一番。”

“这怎么使得？”关西一脸激动，“要是先生你出了事，我们全庄还……还怎么见人？”

“莫要激动。”燕北边走边劝慰，“这是金华，也算是古天子脚下，我辈学生有圣人护，有朝廷文位护，这山中虽危险，却不必过于担心。”

“可……”关西有些口吃，似乎还想劝阻。

“你且放心，事不可为我也有法全身而退，定不让这一身血肉喂了那山间猛兽。”

“我……”关西还想说什么，只是燕北已经进了篱门，朝他拱手闭门了。

“唉。”长叹一声，关西终于还是没有继续劝阻。

即将入冬，人间苦寒，若是不能饱腹，也只能去黄土之下走一遭。

而且，先生啊，我怕的不是你那一身血肉喂了山间猛兽。

何等山间猛兽能让几个壮实的猎手死得如此凄惨？

怕就怕……是那方外之物啊。

只是先生有文名在身，若是得知方外之物，怕是更要深入虎穴。

忽而，关西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追上去，喊道：“先生，等等。”

正欲进屋的燕北闻声停下，来到院前。

关西扒开篱门，对燕北说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了先生进山，但请先生可以听我一句话。”

“但说。”燕北点头。

“此去深山，多有不便，明日我让我家婆娘早早为先生送来吃食，先生带些上路。”

见燕北想拒绝，关西顿时强硬：“先生这算是为我们这些人做了善事，还要推辞我们的心意，书中也没有这般轻薄人心，故作清高之态的写法吧。”

燕北这才受下。

但关西并未就此停下：“我知先生你是读书人，不信那神鬼腌臜，但为让我等安心，请先生上山后务必前往山背半腰处一座古庙。”

燕北听到此处有些惊讶：“这山中竟有古庙？谁人所修？”

“这……我也不知，但请先生走上一趟。”说着，紧紧盯着燕北。

燕北心知这是不答应也不行，但也不是个什么非分之请，故而再次点头。

“只是不知，这寺庙何名，我缘何寻去？”

关西思索了一会儿，才指着一边的茂林道：“从此道入，三四个转后，有一地潭，是那山背积水流到这里，先生只记得循着这流水前进，大概有小半个日头就可到达。

至于这寺庙，我等没学过文，但年轻时为了辨认，倒是将其笔画记了下来。”

说着，直接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比划起来。

燕北稍稍退开，随着关西手中的笔画，口中吐出了两字：

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