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病房如同遭了一场细雨,潮气席卷而来,我感觉身上的衣服都变得有些湿乎乎的。
“哐当!哐啷!”
房间里好似多了个横冲直撞的危险猛兽,所有的家具物品都受惊般的不断发出撞击声。
陈树骂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紧接着,浓稠的黑暗里跳出一豆火光。
火光照亮了一颗光头。
不是陈树,而是柳长安。
他手里捏着根点着的小木棍,俊秀的眉目在摇曳的火光中看不真切。
“抱歉。”柳长安叹息着说。
陈树没理他,而是朝我喊:“快和你大姐沟通一下感情!让她歇会!”
“沟,沟通什么啊?”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舌头都捋不直了。
大姐虽然以前都很和善,但是现在明显不怎么和善了啊!
柳长安声音里带着点无可奈何:“这是你的因果,只能你来想。”
因果。
又是因果。
我脑仁疼,搜肠刮肚的想该说什么,陈树那孙子还一直催。
没有了柳长安的木鱼压制,房间内湿冷的气息越来越重,我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刘楠你想死吗?!”陈树咆哮。
我吓得脱口大喊一声:“大姐!”
这开头喊出来,我倒是觉得压力没那么大了,有些话在心里憋久了,其实一直都很想说出来。
“大姐,咱们聊聊吧。”我平静了一下情绪,又喊了一声,而后在黑暗中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缓缓坐了下去,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着,手臂搭在膝盖上。
虽然我什么都看不到,但身边那种淅淅索索的动静,以及诡异的冰寒气息,让我知道,有什么东西靠近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虚无的黑暗说:“大姐,你家孩子,今年上初中对吧?”
“我得和您说句实话,我带我朋友过来,是想要让你魂飞魄散的。”
身边温度骤降,一只软踏踏带着水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那只手上的湿冷,穿透皮肤,骨骼,让我明白什么叫做冷到骨髓深处。
我压住想要跪下喊爸爸的恐惧,把一生的装逼之力都用在这一刻。
“大姐,周老板要是死了,就没人能给你孩子赔偿金,让他上学,生活,好好长大了。”
“我来之前,其实挺犹豫的。我觉得您夫妻俩都太不容易,太惨了。”
“那周老板缺大德的玩意,死了也是活该。”
“但是,我们主任,就是那个帮忙让你丈夫去理疗室照射红外线的王主任,你记得吧?”
“他跟我说,周老板得活着,我们才能帮您的孩子要到赔偿款。”
脖子上的手松动了一些,我满头冷汗,知道自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大姐,您信不过别人,那能不能信我一次?”
“我帮您夫妻俩要赔偿款,亲自把钱送到您家孩子手里。”
“或者,要是您有信得过的亲戚,那您托梦告诉我一声,我把钱送过去”
“唰啦……”
我恍惚听到水波荡漾的动静,紧接着,病房里的潮湿气息褪去,异味消失,那扼住我咽喉的手,也消失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
我不敢轻举妄动,怕又惹出什么麻烦来。可陈树和柳长安都不说话,实在是让我着急的如同热锅蚂蚁。
这到底是是成了还是没成?
给我个信号啊!
放个屁也行啊!
“哐啷哐啷!”
“扑通!”
“哎哟我艹!”
灯光亮起。
陈树趴在先前假道士在地上摆地摊一样放的那堆东西上,手里捏着个香炉,脑门扣一团香灰,鼻子不知道磕碰到哪儿了,还有点流鼻血。
这是……连假道士的香炉也不放过的意思?
这和我刚才在黑暗中幻想的那个临危不乱宝相庄严的形象天差地别,我一时间有点不想承认,这一坨丢人现眼的东西是刚才救了我的陈树。
陈树撅着个屁股嚎:“刘小楠,扶我起来啊!”
我只得晃动着软面条似的腿,过去扶他,第一下还没拉起来,多亏柳长安帮了把手,才把陈树弄到沙发上。
一开始我真没把他这虚弱样子当回事,只以为是摔的,也可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