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那位外公的时候,他也在看着我。那眼神带着探究,让我有点不舒服。
陈树黑着脸在我身边站定,喘气还有些不匀,刚才那一番上蹿下跳似乎着实累着了他。
他左边颧骨到眼尾的地方有一条血痕,我有些庆幸,还好还好,要再偏差一点,眼珠子就可能废了。就是不知道这伤口会不会有什么毒素之类的。但看陈树自己也就是随手抹了一把血,并不在意,应当是没事的。
我避开家属们,拉着他到一边,小声问:“解决了?”
陈树一副恨不得掐死我的表情,咬牙道:“解决个屁,你惹上大麻烦了!”
听陈树说“大麻烦”,就好比听狼来了里面的那个小孩喊狼来了,我都免疫了,只当他又在故意扯淡想要多弄点钱。
我用手背拍拍他胸口,幸灾乐祸的说:“那小孩做完了手术就没事了,你现在说有大麻烦,人家也不会多给你钱的。”
陈树被我气的一个倒仰,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硬是给我拍的有些耳鸣。
他气急败坏的把自己头发都抓成了鸡窝,还在骂我:“我没跟你开玩笑,刘小楠你一天不作死难受是吗?”
我这才从陈树非同寻常的态度里感受到他此时的情绪,好像……真的出大事了。
“不是,我就顺手救了个人,不至于吧?”
想想人家王主任也经常撞邪,可他在医院这么多年了,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还有心思买奥迪买别墅,给自己的少年时光圆梦呢。
“你以为我吓唬你?刘楠,你摊上大事了!”
陈树嘲讽的呵呵笑,看我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个傻子。
家属那边互相打了招呼,孩子的妈妈主动过来给我介绍:“刘医生,这是孩子的外公。”
我能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稍微一想,我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我给陈树扔了个护身符!
我给在他们眼里是精神病的,正在发病的陈树,扔了个护身符!
陈树是个不要脸的,但我以后还要在这里工作呢!
我赶紧拿出专业人士的架势对他们说道:“有时候要尽量配合患者,这样才能稳定他们的情绪,同时也方便医生和患者做进一步交流,知道他们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进而寻找治疗的契机和方法。”
家属们个个心领神会,显然是听信了我的“权威解释”。
陈树瞪着俩茫然的小眼珠子看着我,我心中略略生出一丝愧疚,不过想到他过去坑我的那么多次,那点愧疚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我抓着陈树的胳膊,朝着家属们笑笑,随后跟他说:“你刚才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来,咱们先说事儿去。”
陈树有点跟不上事情发展的节奏,像个被拐卖的小朋友,嘴里还磕磕巴巴说:“不是……我……那这边……”
于是,知道他“病情”的家属们看他这个样子,眼底的同情就越发的浓郁了。
我给陈树生拉硬拽的弄到了休息室,刚进门,陈树就眼神凌厉的瞪着我。
他哼哼两声,脸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看着分外狰狞。
“刘小楠,你长本事了啊,你刚才是不是跟人家面前编排我来着?”
艾玛,这是脑子清醒过来了?
我连忙摆手:“你可别瞎说,我是那种不厚道的人吗?我刚才是在回答那几个家属的问题!
陈树还是不大相信。
我铿锵有力的发出灵魂质问:“咱俩认识这么久,你坑我多少次了,你还记得吗?数的过来吗?”
陈树气势一弱,清清嗓子,把话题给带了过去。
我看他伤口血流不止,出于职业本能的感到手痒。
“我还是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就算没什么尸毒之类的东西,那也怕破伤风呢。”
出去绕了一圈,晚上临时请了个假,顺便去药房给陈树开了一支破伤风。
虽然他自己说这伤口没事,但我还是不太放心。
弄好了伤口,给陈树脸上贴了块纱布,我这心里才算是舒坦了。
我心里还记挂着他说我摊上大事了,赶紧问了两句,结果这玩意儿又特么炸毛了。
“我还当你根本不在乎你那条小命呢!”
“陈树,陈哥,树哥!我错了行不行,哪有人不在意自己小命的?你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就看着陈树抬起手,放下,又抬起手,又放下,反复几次,总算压制住了想一巴掌朝我抽过来的冲动,两手撑着膝盖,在椅子上做了下去。
他问我:“知道什么是重丧吗?”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听说过。”我回忆了一下小时候听过的说法,给陈树复述了一下。
重丧,简单说就是家里有人去世,假如逝者去世的日子、下葬的日子,或者其他地方没弄好,就可能导致家里再有其他人跟着死亡。
重丧的“重”字,就是“重复”的意思,只又发生一次丧事。
这跟着死亡的人数,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两个甚至更多。当跟着死亡的人数超过一人,就会另有其他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