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祁晔无声笑笑,念叨了句覆巢之下无完卵,盘膝而坐,溘然长逝。
那道苦露已是在这极短暂的光景里,搅碎了燕祁晔五脏六腑,经络窍穴,即使曾经身在四境,也已能称超凡脱俗,依然不能制止这道苦露凭身外近十位高手联手破局,破尽其通体内气,而后游窜入四肢百骸,搅至全身经络气机悉数溃散。
温瑜压根不曾在此地停足过久,只是将那道翠绿的微弱剑气捧起,摩挲片刻,而后才是吃力跃下山崖,向这近乎吃过许多日苦楚的两万兵卒缓缓点头,就有足能晃动山谷的吼声骤然升起,随着温瑜上马抽刀,余下近两万兵卒已是忘却腹内无食,衣难御寒,似天河水乍泄一般奔涌着离开山谷,直插神门岭腹地。
双臂被一指点碎的罗刹鬼,亲眼见到温瑜同燕祁晔的这一战,如今仍迟迟不曾从惊疑中脱身,回神时温瑜已催马上前,略微欠身,使刀剑对准罗刹鬼咽喉。
即使是一身内气近乎损耗殆尽,浑身伤势叠伤势,温瑜此时气势,仍旧高过罗刹鬼太多,此时抬头张望无数兵马自山口涌去,冷不丁开口。
“你家那位主人,的确狠辣,照我揣测,此人原意是打算令你二人在战局平稳,大元太平过后,在这般纷乱的格局中找寻出那么一线契机。令二位登堂入室,成为蛰伏在大元王庭重臣其中的一枚倒刺,待到动用时更为致命,或许与东诸岛多年来贼心不死,也有所牵连,奈何似乎是更乐于见到,大元生出更多变数乱相,更方便自己身在暗处作祟。可既然你二人已坐到如此地步,王庭素来待你二人不薄,何苦做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知遇之恩难忍背弃。”罗刹鬼坦然一笑,竟全无什么沮丧,释然对答,“咱倒宁可希望是大元中世代过活之人,也好心甘情愿卖命,只是若不曾有青主提携,断然享不得如此荣华富贵,温帅有自身气节,在下虽是旁人的一步暗棋,也有需坚持的事,各为其主,不论是愚忠或是做他人棋子,都是自己选的路,后悔不得。”
温瑜眯起眼来,稍有迟疑,刀尖隐隐有收回的苗头,而罗刹鬼却是纵身扑上前来,以自身咽喉迎上刀尖,登时气绝。
也就是在温瑜率军朝向北方近在咫尺的神门岭处冲去时,碧空游骤然腾空,直奔西北方向,不需多少时辰就已然越过这座渌州壁垒,进入渌州地界,绕过遍地狼烟,从无数胥孟府退守东段苍水的路途处掠过,从部族已然近乎战到十不存一二的猿奴与黄衣力士上空
飞过,直到抵达尚在胥孟府兵马侧后缠斗游射的凤雁卒内,正立身高处,居高临下观望溃逃兵马的唐不枫与贺知洲手中。
当初那座渌州壁垒处,有人急于铸城加固一事,有人曾愁苦于后继兵粮调度一事,更有像唐不枫这等时常心头求战,欲有朝一日能三段壁垒齐开,冲杀入胥孟府半壁江山境内冲杀纵横者,更是有提心吊胆,日夜防备黄覆巢再施毒计,倘若有朝一日再度杀进壁垒,要如何应对者,但没有一位像温瑜那般提早预料,甚至将黄覆巢此人,连同胥孟府布局终日刻印到念想里,苦思冥想破局之法的。
岑士骧不曾有那般先见之明,甚至少赫罕对于这场大元内祸,都未曾想得这般长远,唯有温瑜一人,近乎从得知胥孟府连战连克的一瞬,所想就并非是守势,而是如何求胜。
随着王庭两万兵马冲入神门岭一道,胥孟府这场全力出击,已入尾声。
神门岭苍水边偏西方向,只剩重伤垂死的三五骑,王寻尺靠在苍水岸边的一截朽木处,左手死死捏住几枚飞刀,歪歪斜斜靠到这枚朽木处,气若游丝,左眼血肉模糊,咽喉处血水潺潺,斩下旗帜一角捆束,稍稍止住血水,而右手却是抓着一颗血水淋漓的头颅,已是近乎断绝生机,但仍是将无神两眼,朝神门岭处看去。直到两万兵卒脚步与马蹄震动传来,才是心满意足闭上双眼。
从
渌州壁垒南段,携数千铁骑沿途转战,杀至神门岭处,烧毁大半船只辎重粮草,诛敌无数,替温瑜争取到足够时辰,直至率原属青面鬼统辖的两万王庭兵卒回援,甚至在先前亲手诛杀赶来救援神门岭的燕祁晔膝下独子,一身顶精纯的飞刀修为出尽,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