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言明九滚河流向如何,河湾又所在何处、地势何形,贺难听完便已知晓——这乌尔赤的心思也够深,知道祭台处未必战得起来,再开辟一处战场定然少不了在将苏赫父子三人送往圣山安葬的去路上。这九滚河湾倒是个悬师的好地方,正扼在两边的咽喉要道处,进可攻退也可攻,钳制截杀均不在话下。
贺难也不怪罪旁人不早说,也不埋怨自己不早想到占住九滚河湾,只因他心如明镜——他乌尔赤扎在九滚河所求的不过是个进退自如、攻守俱备;可他又哪里知道,他这般作为只不过叫做个悬师于外、按兵不动,只要教自己见了他大军浩浩汤汤开出……
那自己便知道阿祀尔已立于不败之地了——即可腾出手来再做其它准备。
这斥候统领是兴哥亲手培养出来的忠心耿耿之人,也知道三王子依赖这位南国来客,见贺难表情自信,便也不再担忧疑惑,谨遵贺难的嘱咐再探再报去了。
…………
无书则短,这祭典准备的时间颇长,但真到了日子诵念超度亡魂的时候,倒也过得很快。
大祭司海日古今日也是作那华服打扮,而脸上竟是罩了一张覆盖整个面部的面具,只留七窍在外。而贺难这时将心思收束回来,虽听不懂那大祭司说些什么,但其腔调却苍凉悲戚,教他也心生许多悲伤出来——只不过在场大多数人都清楚,悲伤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接下来那场争端容不得什么情绪流连,唯有兵戎相见。
等到大祭司挥手振翅,道一声“诸事皆毕,可送灵柩”,十几人便赶上台来将棺木扶持着上了车舆——这其中却没有阿祀尔,只因他还需要单独骑着一匹马走在车前为三人魂魄引路。贺难知道盛国也有类似的传统,据说是魂魄见了亲人才知道向哪处去。
只不过这家伙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也又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苏赫与德勒黑也就罢了,那沓来难道还会顺着阿祀尔来?不过再一琢磨,却又觉得自己方才想错了。
若人真有灵,那沓来也定会知道真正取了自己性命的人是他的好心腹乌尔赤,冤有头债有主,也只会化身一个怨灵先找他这鸠占鹊巢的手下麻烦。
骑马引路,路上就不便再回头,于是阿祀尔在上马之前便向女眷们嘱咐道:“那圣山路途还远,送丧队伍也不合适你们同行,几位母亲姐妹也都累了,还是先行回去休息吧!”
听了这话,哭成泪人的家属们便被纷纷扶下去,只有渠兰一人阴沉着一张脸,道:“哼……我是长姐,自然要送父亲和兄弟们一程——更何况方才大伙儿都在,我说这话不合适,但你可别忘了,沓来是死在你那朋友的手里!”
阿祀尔轻轻叹了口气,却也不愿再与渠兰做什么口舌之争,只道:“既然大姐愿意跟着,我做弟弟的不好阻拦,就请自便吧!只是我只道二哥的死另有蹊跷,待哪天水落石出你定会信我。”
既然拿不出证据,那渠兰也只觉得阿祀尔在开脱,冷哼一声便扭过头去不理。
至于乌尔赤这厢自然也得是跟着的,但他却也装模作样地散去了身边不少护卫,只留几人陪同——这些护卫去则去矣,实际上仍旧远远紧跟,顺便再飞马传讯于各营叫儿郎们早做准备往圣山进发。
大祭司自然也不会落下贺难,叫他与自己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边,却是行在最前,而这三棺刚出祭台不久,天上却忽然响起雷声阵阵,教人心生惶恐,却不见一滴雨水落下。
天气无常,但众人该做的事,已做的事在此刻却再也不能反悔了,而这一场白日惊雷,说来也该着是一个预兆。
九滚河湾处有兵马,那圣山一带……有岂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