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和官府打交道,让文大当家深知硬碰硬的危险,又发展了几十家药民樵夫,让他们都成了独背峰的耳目,每个月领几钱碎银子,这样一来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第一时间传到他的耳朵里。
四十多岁的年纪,头上已经有了白发,多年的安逸生活让文大当家的身体有些发福,不过武艺一直不曾放下,刀尖上舔血的绿林生活,容不得他大意,更是不可能完全信任手下那帮人。
如果哪天自己武艺丢了,那么命也就没了,没命了估计库房里成堆的黄金和自己抢来那五个如花似玉般的压寨夫人都会在一炷香时间之内被手下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瓜分殆尽。
最近文大当家有些心绪不宁,去年冬天,五十多里开外的伏波镇地痞头子顾四带着礼物上山请求帮忙的时候,他看在贵重礼物的面子上同意了。
其实那些礼物倒是其次,他并不如何上心,关键是那种受人尊敬的感觉太好,而伏波镇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也知道,多年前还去过一趟,估计全镇子都搜刮一遍,也榨不出几两油来。
所以他派了两个办事得力、武功不凡的人过去帮忙,谁知道这一去就变成了泥牛入海,顾四那个王八蛋也没有只言片语传来。
难道是伏波镇那边有高人?但是怎么看也不像,不过年岁越大,行事越来越老辣谨慎的他还是觉得小心为妙,最近几个月都按耐住性子,没有让手下下山打猎。
距离青牛山大概五六里的地方有一个叫付家村的小村庄。
村子不大,一共也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土房加茅草屋,看起来破败不堪,村边上是一些田地,有的已经荒芜,有的种着庄稼,郁郁葱葱,透着一股碧绿的生气。
已经入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村子外的黄泥道上远远行来一头毛驴,黑白相间的皮毛,背上驮着两个鼓囊囊的包袱,还挂着一把黑漆漆的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边走边四处欣赏风景,信马由缰,不对,应该是信驴由缰,看起来惬意得很。
快到村子的时候,村口一颗茂盛的大树上突然跳下一个精瘦精瘦的孩子,一脸惊慌,敲响手里拿着的一面铜锣,飞快的往村子里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
“山贼下山啦!山贼下山啦!”
村里马上就人声嘈杂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拿着锄头木棍冲在前面,年老的妇孺手里也拿着扫把铁锹跟在后面。
牵着毛驴的少年目瞪口呆,站在村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尴尬的搔了搔头,不自然的笑了笑。
少年当然是路一,把孙媛儿送回大通商行后,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段时间,初尝禁果的少男少女你侬我侬好似蜜里调油,看得孙大掌柜呲牙咧嘴,不得不提醒路一,都快入夏了,说好的走出去游历呢?你游历到伏波镇就算到头了嘛?再和自己宝贝孙女腻歪下去,是不是打算等到再过一个年再说?
被人嫌弃的路一狠下心,收拾细软,踏上通向外面的官道。
开始他想买一匹马,孙大掌柜翻了个白眼,告诫他初入江湖鲜衣怒马很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还是老老实实骑头毛驴,不显眼不招人嫉妒,而且毛驴都给他物色好了,好在路一对这些倒是真的无所谓,不过孙媛儿却是为了此事和爷爷闹了几天别扭,你的孙女婿头次游历江湖,你不支持也就算了,还弄头倔驴给他骑算怎么回事?
毛驴确实很倔,走得很慢,所以路一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大掌柜。
这样每次叫大掌柜的时候就会想到孙大掌柜那张黑漆漆的脸,自然而然又可以想到孙媛儿那宜嗔宜喜的娇媚脸庞。
路一看到群情激奋的村民,抱拳道:
“各位乡亲不要误会,在下只是路过,想到村里讨杯水喝,并无他意,也不是山贼。”
人群散开,走出来一个年老的老者,佝偻着背,手上拄着一根摩挲得光可鉴人的拐杖,应该是村里的长辈,不知道为何,看到他就想到了老村长那个天天只晓得晒太阳的老头儿,所以路一笑了。
老人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少年郎,指了指不远处的青牛山,还是戒备的问道:
“你真不是青牛山下来的山贼?”
路一笑着摇了摇头,笑容真切而坦诚。
老人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回头对人群说道:
“散了吧散了吧,这小哥应该不是青牛山下来的,都去忙吧。”
路一牵着毛驴跟在老人后面,问道:
“青牛山里面的山贼经常下来吗?”
老人叹了口气,指了指村外的田地,无奈的说道:
“少年郎,付家村原本有五六十户人家,十里八乡的也算是一个大村子,但是二十多年前自从那个杀千刀的文大当家来了之后,每年都下山洗劫一两趟,杀人放火,糟蹋闺女,这不?现在逃的逃,搬的搬,就只剩下这么点儿人啦!大部分还都是老残病弱,几个年轻人也都在想办法走出去,村里原本好好的田地都荒废了。”
“官府呢?不管吗?”
老人苦笑一声道:
“官府怎么会不管?但是进山找不到人,山贼精得很,现在又有一些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哪里有那么容易。”
老人住的是一栋破旧的木屋,屋顶盖着茅草,一共只有三间房,一间厨房,一间堂屋,剩下的一间用来住人,屋里摆放简陋,只有一些做工粗糙的木桌木椅,墙角还堆着几把种地用的锄头铁锹,再无它物。
“老丈贵姓?”
路一在老人屋檐下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下。
老人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递给路一,笑着说道: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付,大家都叫我付老大,现在是村子里的族长。”
路一接过碗,喝了一口,应该是山上下来的山泉,入口甘冽,于是又大大的喝了一口。
“好喝吧,这个可是从山里面的泉水那边挑过来的!年轻人,我看你孤身一人,这是要到哪儿去呢?”
路一笑着回道:
“去往北江郡看看,寻访……一个亲戚,第一次出门,在那边的三岔路走偏了,误打误撞到了老丈您这儿,口渴难耐,所以进村讨口水喝,没想到还闹了误会!”
付老大在路一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无可奈何的说道:
“以前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村里人都热情好客,山里人家嘛,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但是现在大家都被山贼吓破胆子了,让小兄弟见笑了,对了,还没有请教小兄弟高姓呢。”
“路一,付大叔,这个文大当家到底在青牛山哪里啊?这么厉害?”
付老大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畜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原本青牛山独背峰就有十多个山贼,都是流亡之人,但是本事稀松平常,也不敢下来祸害大家,姓文的来了之后,教他们武艺,又四处打家劫舍,很快就笼络了百十号人,下山的时候浩浩荡荡,看到值钱的就抢,稍微年轻点的女人就抓,而且现在附近村子里估计都有他的眼线耳目,官兵走了就下山报复!”
路一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独背峰?在青牛山里面哪里呀?荒山野岭的,估计进去几个官兵地方都找不到吧。”
付老大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可不就是,官兵找人当向导,但是谁敢?只要有一个贼子没有杀光,官兵走了就准倒霉!而且独背峰易守难攻,还便于逃入茫茫大山,哪次官兵也没有讨到便宜。”
“原来是这样!可付大叔你还是没说独背峰在哪儿呢?”
付老大重新看了看路一,劝道:
“我看你毛驴上挂着刀,莫不是想学那些斩奸除恶的大侠客?听叔一句劝,还是走吧!你进山打不过他们的。”
路一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打算去行侠仗义,我也就是会些粗浅八四,就只是好奇而已。”
老丈看路一说的不像有假,便在地上用木棍画了一幅草图,把独背峰的位置和进山的路线一一道来,路一暗暗用心记住。
路一又和老人闲聊了一会儿,留下一把铜钱,就起身告辞,牵着毛驴顺着过来的那条黄泥巴路慢慢离去,身形逐渐消失在山野丛林之中。
ps:明天我想把更新时间调整到晚上七点钟左右,感觉那会儿看书的人会相对多一点儿,请大家理解。
最后再次感谢《剑来》书圈过来的几个书友,尤其是狗子、八尺、我执兄弟,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源源不断的动力,这本书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坚持写完,谢谢你们的陪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