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看着姜锦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庞,很久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锦有些受不了他眼底的那抹受伤,在与他对视了几秒之后,她下意识地撇过头去,低声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吗?咱们都不必自欺欺人。”
“再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虽然我不太懂你们朝堂的那些事情,但我也知道,前朝和后宫很多时候都是相连的,有时为了稳固皇权,当帝王的免不了要做出一点牺牲。”
“这是你们的责任,也是你们得到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所要付出的代价。”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任性,也还是要接受规则的约束。”
“所以,选妃的事情,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了。”姜锦道。
墨尧当然知道,她是真的替他考虑过的,但他却依然不能接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
他不需要她那所谓的“为了他好”,更不需要她打着为他好的幌子而刻意忽视他的感情,将他推向别人的怀抱。
他是曾经的战神王爷,也是如今的大昭皇帝,他也有他自己的骄傲和不容他人亵渎的威严。
思及此,墨尧眯了眯眼睛,到底还是问出了那句在心底埋藏了很久的话。
他定定地看着姜锦,平静又冷漠的问道:“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问你,你之所以能够一直保持冷静,是不是因为,你心里从来就只有你自己?”
“在你的眼里,别人的感情就那么一文不值,可以任由你随意践踏?”
姜锦哪里能料到,墨尧会突然转了话题?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呆呆的和墨尧对视了将近两分钟。
等回过神来之后,姜锦不由眉心微蹙,心下有些不解他的用意。
什么叫做“是不是别人的感情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可以任由她随意践踏”啊?
她到底践踏谁的感情了啊喂?
还有,她明明就是为了他着想才会劝他的好吗?怎么他还反而一副不高不兴的样子啊?
好心当做驴肝肺?
呵,男人的心思可真是难懂的很。
这么想着,姜锦忍不住暗自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想这么复杂的事情了,转而问道:“心里只有自己难道不好吗?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不是吗?”
姜锦这话问的很是理所应当,虽说听着有几分强词夺理的嫌疑,但也不可否认,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墨尧一时无话可说,只能定定地看着她,问道:“那我呢?你就从来也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姜锦觉得墨尧这话问的着实有些奇怪,如果她真的没有考虑他,那她干嘛要劝他?
直接等他被朝臣给烦死不就好了?还用得着浪费这么多口水?
这么想着,姜锦也有些不高兴了,遂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但我言尽于此,皇上好好考虑吧。”
说罢这话,她缓缓将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上抽离,并冷着脸下起了逐客令,“我累了,你请便。”
墨尧这是第一次被人赶,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看着她的目光更是一瞬不瞬。
“你说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那好,我就将我的心思清清楚楚地告知于你。”
“我心悦你,所以我不允许你死,也不允许你离开我,你明白了吗?”
墨尧一字一句说的认真,但姜锦听后却只摇头冷笑。
她回望着墨尧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凉薄,“心悦我?你可不要开玩笑了,你心悦的不过是这一身皮囊罢了。”
墨尧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深情告白,居然换来了这样的回答,一时真是气都不知道该怎么气。
“你这个人真的是……”
墨尧气恼地指着姜锦的鼻子,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刚说到一半,他却骤然停住了,整个人都有些泄气。
“算了,朕不与你计较,你且好好养病吧。”
说罢这话,墨尧掉头就走,一副半刻也不想再多留的样子。
看着墨尧说走就走的样子,姜锦心里一阵莫名其妙。
说真的,她其实不太明白,他到底在气个什么劲儿,明明她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但这些事情显然也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于是姜锦在思索片刻未果之后,果断放弃了继续深思。
他爱生气就让他气去吧,反正对她又没有什么影响。
姜锦这么想着,忽然觉得眼皮有些沉重,遂拉了拉被子,躺下睡了……
——
永昌元年秋,元后万氏薨,帝哀痛不已,辍朝三日以寄哀思。
又三日,群臣在金銮殿上跪求永昌帝另立新后,帝大怒,扬言永不立后。
据大昭历记载,永昌帝在位五十年,其间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开创了永昌盛世,但自元后万氏离世之后,大昭再无皇后。
不仅是皇后,永昌帝这一生,也并无子嗣,就连后宫也只有一个贤妃在帮着处理宫务。
有人说,贤妃的长相与已故元后十分相似,这才得了永昌帝青眼,入宫为妃。
还有人说,贤妃之所以能入宫,只是因为后宫需要有个能够管事的女人,若非如此,永昌帝恐怕要为了元后而空置后宫。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极了元后的好运,羡慕她能够独得帝王恩宠,而民间关于永昌帝深情的传言也越传越远。
更有甚者,某些酒楼茶肆的说书人还将帝后的故事编成了话本,流传后世……
但这些事情姜锦都是不知情的,因为她此时早已经离开了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陷入了新一轮的困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