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频繁变换,写字台,破旧不堪。磨出了焜黄,磨出了油光,摸起来还略微有些感伤。是什么能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如此沉重?
水儿惊讶万分,因为在她看来,易回俨然幻化成另外一个男子,年纪三十左右,蓬乱的头发上还粘着稻草根。在台灯下奋笔疾书,写着令人窒息的文字,水儿站在男子的身前,男子蓝色人民服下,蓝色裤子,一双绿色解放鞋。水儿碰触了男子一下,男子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同志,你先等我一会儿,活我会干完的!”水儿不敢再碰,因为这语气根本不是易回能说出来的。
易回此刻陷入了前辈们悲凉的遭遇之中,仿佛这一刻自己就是那名科学家,在临行前,把自己手头还未完成的手稿写完,然后再把书稿收藏好,等待重新启用。这一次运动何时能结束,还不得而知,忍忍吧!做回自己都很难,不敢讲真话,浑浑噩噩反而能明哲保身。自己出身本来就不好,父母保护不了自己,连同妻女都难保全,做人做到这个份儿,真是下贱。易回的思绪竟然跟着眼前的符号和结论而纠结。现实的残酷和理想中的证明,都不容易。至少在此时此刻的笔下,我能主宰自己的意志而说真话,做自己喜欢的事业。可惜,时间还是太短了。听说隔壁老王的案子被翻出,只因抗战期间祖父误信朋友而出卖了自己人。后悔都来不及,在那个信息极不通畅的年代,叛变是人神共愤的事情。可惜荣华富贵险中求,求不义之财自然下场好不了,只是老王是新时期成长过来的青年,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再次被翻出,什么朋友,亲戚全部倒戈,背信弃义,竟说成大义灭亲。
易回就觉得自己还好,自己祖上无非就是个富农,伟大领袖祖上不也是富农吗?应该会少遭一些罪。正侥幸着,身后的门开了,两名身穿绿色军服,右臂红袖标,标准小将形象。他们脸上毫无表情,义正言辞说道:“海君归,我怀疑你的祖上勾结日本人,要不然你的名字怎会有日本太君的君字呢?”
易回身体一怔,怕什么来什么,自己祖上的确留学日本,可是抗战开始时,祖父早已率先加入了抗日的队伍。而且他荣升为营长,仅仅用了半年。因为他会日语,在破译日军电报密报上获得了军长的赞赏。
然后,祖父荣升为团政委,可惜这一段历史毫无考究。当祖父在空袭时不幸中弹,又赶上了鬼子的扫荡,尸骨无寒,只有短暂的记忆,当年作证的军长也被批斗了,连自身都难保。
这一次,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刚才的侥幸难道是报应?易回站起身来,把书稿和讲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指甲深深刻画了一个阿尔法。希望他能赶紧接手自己的书稿和讲义。两名小将,一手一个,拽着海君归消失在夜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易回默念着这句古诗。水儿也拉着易回,可惜易回毫无反应,脚下一直在踉跄奔走,两名小将像驱赶牲口一般呵斥着,他感受着生不如畜生的遭遇。
水儿焦急地喊着:“海龙,海龙,你赶紧醒醒!你赶紧醒醒啊!”
当易回走出数十米后,他的身后是光明,前方是黑暗。一道婀娜的身影,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动人。易回那心灵的寄托,那心灵停泊的港湾,就在自己身后。自己到底是谁?海君归还是海龙,或者我是易回,还或者我不是易回?可是海龙那两个字在自己印象中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似曾相识。
他的眼前,仿佛回到了刚才的那一瞬间。水儿焦急地飘了过来,拉着易回的手,一直摇晃个不停,他的手臂都要被拽掉了。
易回咧着嘴,苦笑。易回对刚才的那个触摸式机关而陷入的幻境很熟悉。其实这就是最新的技术----潜意识回放。易回真的有些害怕,若是自己的梦境被唤醒,岂不是这里就是九重天?
“海龙,你刚才的样子十分奇怪,我看见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形和年龄都变了,这里刚才有张就写字台,年代久远,你刚触摸就变了,那个桌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瞧你说的,桌子会自己长条腿跑掉?”易回回味自己说过的话,都觉得莫名其妙。桌子本来就有腿,只不过是不会走动的腿。
两人还在讨论着问题的所在,谁知易回就觉得身后有东西顶着自己,水儿也感觉到了,同时回头看去,“妈呀!”
易回跳出三米多远,盯着眼前之物。水儿也颤颤发抖道:“还真长腿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