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胡言!武夷山向来都是方士羽客炼丹求仙之地,服了丹汞遗蜕不朽也属正常。据说我来之前,山上的尸蜕比如今你们看到的还多,后来倒是不知为何,莫名的丢了不少去。”
看罢了冶铁炉遗迹,几人又换了个方向,转在山中沿山涧徐行,道旁似乎有人以松木为桁导水而去,木涧流水声琴如瑟,恍若天籁之声。
这种人迹已经是最好的线索了,几人跟随着来到了一块平整宽阔、有如棋盘的山岩左近,此处山势险峻,密林丛生,几步开外便是下临深堑,若不是红莲圣母指引道路,根本不会发现这块棋盘巨石之下,还藏着条狭窄得仅能通人的岩隙,并且联接着一处颇为宽阔的石室。
从外面看去,昏暗的石室之中胡乱摆着些石凳木桌,历经风霜肃蚀,还未走近就有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扑面而来,秽气如有实质地纠缠了上来,熏得人眼前都阵阵发黑。
“别过去,是半年以上的尸臭!这个纯度我很熟悉!”
这种腐败后的尸臭对于人体具有毒性,为此江闻悄然运转解毒内功,选择独自走进这处石室之中,忽略了另外三人的狐疑。
洞内昏暗潮湿,只见有五六具尸影沿着木桌围坐,做着勾肩搭背的姿势,桌上也摆着些粗瓷盘碗,上面盛着臭烂腐败成一团、如今剩满蝇蛆壳蛹的不明食物。
经过江闻粗略判断,这些人确实少说已经死去一年半载,尸首坏烂之处,能看出有多种伤势残留。
其中有的像是被刃伤及,留有许多痕损,江闻翻开衣服后,裸露的皮肉皆作赤色,和平日里见到的干肉脯很相似,唯有几处深重的击伤呈现青黑色,并且皮肉贴骨不坏虫不能食,就像是被掌法大成之人一击毙命。
作为诡异的是,从这些死尸残留的皮肉来看,他们脸上鼻梁塌陷、双眼空洞,唯独嘴角上扬着一个诡异的弧度,勾肩搭背地姿态依然保持完整,仿佛他们的谈笑宴饮尚在眼前,就变成了这么一具臭烂不堪的死尸,永远地藏在暗无天日的洞中。
江闻逐渐适应了洞中的昏暗,检视起了其他地方可能遗留的线索,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僧人起居日用的器物,还有印着寺名的香火帐簿散落满地,金银铸成的法物器皿堆集墙角,无数线索都与这湛卢禅寺少不了关系。
就在江闻依次走遍了石室的四个角落,江闻眼角忽然捕捉到了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十分诡异,就像身后那个明明空无一人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盯着自己,让人浑身发毛心慌不已。
江闻猛然转头,只看到了刚经过的空荡荡的石壁与杂草,却顿时却有感觉他身后很近的地方,正有一道气息紧贴着自己,下一秒就要拍中自己后背了!
冥冥直觉警钟大作,他反手便是一掌拍向身后,刚猛之力引动呼啸掌风,在狭小的石室之中猛然刮起,无数灰尘也倒卷着向唯一的洞口涌去。
然而这一记铁掌,依旧没有击中任何东西,待江闻再度回头之时,背后只有干枯隳露的尸骸互相支撑着,完全沉浸在死者独有的寂静当中不可自拔,只留下一个茫茫然的活人。
江闻察觉出异样,他的武者直觉必然值得信赖,那么这处空空如也的石室里,会是什么东西在暗中作祟呢?
尚且没来得及想清这个问题,江闻脚步也未停下来,他就有感觉尘氛之中又有气息迅速靠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袭来,仍想靠近自己的后背。
他再不犹豫地拔出湛卢古剑,迅速背靠着石壁,然而危险感依旧不减,仿佛有人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地袭来,江闻也只能捕捉着虚空中的气机,挥使精妙绝伦的剑招,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洞穴之中,与无形的空气兀自缠斗了起来!
就在缠斗之中,江闻的剑势猛然擦过了山岩,激起道道火花,却在无意中砍破了一处岩室的缝隙,露出了另一个幽深晦暗的狭小空间,于是他顺势以剑一撩,彻底破开了这处岩壁。
岩壁后面的空间宛如佛龛大小,原本被人以砂浆泥土混着草木灰,填成了与岩石墙壁一般的模样,此时随着显露在外,一尊鎏金佛像猛然出现在了江闻的面前。
这尊佛像盘腿坐着,头戴铁冠,身形佝偻不满三尺,样式与寻常寺庙的庄严佛陀迥异,浑身包裹着明黄袈裟布,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佛面。
但最为古怪的,偏偏就是这张佛面,只见佛像垂耳抵肩,面容圆满,敷着光灿灿的金粉,可佛像的五官比例,眉眼轮廓,却都是依照着常人的五官样貌铸造的,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金面铁冠之人,正蜷缩在佛龛大小的岩洞中盯着自己!
江闻愣神片刻,果断飞身而起掠走佛像,随后以守御极严的恒山剑式护住周身,背靠着石壁不断往棋盘石室之外走去,直到彻底退出洞外,那股莫名接近的气息才彻底消失不见,仿佛午夜梦魇消散在了现实的空气中。
江闻本以为洞外仨人看到自己狼狈退出,会凑上来问自己发生了什么,可直到江闻将沉重金佛放在地上,袁紫衣等人还是迟迟未见动静。
江闻转头一看,发现三人的目光都死盯着头顶上方的棋盘石,严咏春立起双掌,袁紫衣解下银鞭,红莲圣母目光也露出少有的忌惮,似乎在警惕着什么事物的出现,甚至于忽略了身后江闻的动静。
松树落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仿佛整座空山都被一股寂静笼罩,江闻的低声询问终于打破了岑寂,却只换来袁紫衣略带颤抖的回答。
“头顶的棋盘石上,刚才有人走过去了好几次。开始我们只以为是砍柴的樵夫,可动静一直响着,还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们察觉到不对,就埋伏在洞外想要看看是谁,却发现棋盘石上是个没脑袋的人,正摇摇晃晃地在上面走着,一转眼就在松树边消失不见了……”
“随后就是这个没脑袋的东西,好像在跟着我们!它又出现了好几次,从林子四面八方都曾冒出……”
忽然袁紫衣的双目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指着江闻的背后极近的位置,声音猛然拔高八度!
“那东西又来了!就在你身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