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虎走了,这突如其来的雨也停了。
两位黑衣老卒面无表情,目送南雪虎离去。
其中一位瘦小老人始终背负着双手,不曾开口。
而那脸上有一道刀疤的老卒眼见南雪虎牵着那一匹越龙山再次从西院侧门离开,终于转过头来。
陆景正站在院中房门前,远望着天边离去的黑云,若有所思。
“三少爷,你可知道南雪虎那一匹名马越龙山的来历?”刀疤老卒突然发问。
陆景隔着几丈距离,只觉得眼前这两位老人躯体句偻、面容苍老,就连眼里也透露出老朽来,看似平平无奇。
可陆景却知道,南雪虎来他院里,陆府派出这么两位老人前来,必然有其原因。
这两位老卒,自然也并非是平平无奇之辈。
可陆景……确实不知越龙山的来历。
看到陆景沉默,那刀疤老卒缓缓道:“南国公府南雪虎,曾经参加过上江之战,那一战,北秦六百黑面甲士勾连国中官员,长夜奔袭上江府。
那一夜,六百匹越龙山马蹄无声,却染了数千名上江府城守卒的血。”
“南雪虎当年不过一十有五,却跟着南国府长辈在马背上狂奔四日四夜,入上江府,斩六百黑面甲士!
他座下那一匹越龙山,是他在那一场死战中斩获,是他的战利品。”
刀疤老卒语气中带着几分欣赏,最终短叹一声,转过身道:“只是我陆府中,却没有这样的少年了。”
“便如那陆江,被人利用,引人入府仍不自知,倒是坠了陆府的名头。”
刀疤老卒似乎是在和陆景说话,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两位老人朝前走了几步。
那从一开始便不曾说话的瘦小老人,突然转过头来,道:“南雪虎以气血压你,你不曾屈服,倒也还算不错。”
“宁老太君前去大昭寺斋戒礼佛,至多三五日便会归来,到时必然会责问你修武道一事。
你可告知老太君,是我教你武道。”
瘦小老人面白无须,却遍布着许多皱纹,他的眼神始终阴鸷,注视着陆景,那让陆景都有些不自在。
可瘦小老人的话,又令陆景心中安定了许多,他正要出声道谢。
可那老人已经转过身去,只留下他的声音回荡在院中。
“我叫吴悲死。”
两名老卒步伐缓慢,便如同寻常老人一般,渐行渐远。
直至他们离去,陆景脑海中便有如丝线断裂,一时之间,浑身上下的疲乏便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每一处皮肉、每一处筋膜、每一根骨骼都在不由陆景控制的颤抖。
方才陆景受到南雪虎气血威压压制,借助观想大明王以及鳄魔铸骨功,强行控制自己的肉体,不至于过于失态。
可现在,当这种状态消退,方才强自压制之后的后遗症,便有若长城倒塌,轰然来至。
陆景身体一软,朝前一个踉跄,又强行撑住,缓步走到院中的石桌前。
陆景坐在石桌前,神色无悲无喜,轻声呼唤道:“青玥,你拿我的纸笔来。”
喊了一声。
声音太小,青玥大约未曾听到。
陆景闭目,又观想了一轮大明王,只觉得精神萎靡了许多,气力却是足了一些。
他微微提高声量,又喊了一声。
“景少爷,那位无礼的公子走了吗?”
青玥拿着纸笔从里屋中走了出来。
她远远便看到陆景脸色苍白,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青玥摇了摇嘴唇,并不曾多言,只是为陆景擦掉桌上的雨水,又为他陈纸磨墨。
眼见陆景执笔,青玥又走进一旁的侧屋,为陆景烧水斟茶。
陆景手中拿着已经微微弯曲的毛笔,闭起眼眸,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