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晨光曦微中,一座好大的城池矗立于大地上。
荥阳北门外,只见十几匹马轩昂神骏,二十余人手拿各种兵刃,侍立两侧,俱是神态恭谨,屏气敛声。唯独岳老三双手叉腰,一脸随意。
不多时,城门龙骧虎步地走出一人,岳老三一见,小眼睛光芒一闪,急忙迎了上来,说道:“主人,时间仓促,也就收了十几个,但他们各个都有一副身手!”
顾朝辞微一颔首,目光只掠过十余名新收之人的身上,见他们站在地上,身形沉稳,手中兵刃一动不动,有这份定力与腕力,也算颇有实力,但也有些惊诧,半日就能招揽十几个?不禁双眉一皱。
众人见他凛凛生威,威严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只感脸上似被火烧,一个个低头垂手,屏气敛声,生怕自己哪里犯了忌讳,引来杀生之祸。
顾朝辞心想:“管他们中间是否有别有用心之人,反正这些人都是打算用过就算的。”当即神色一松,点头道:“还算不错!我顾朝辞做人一向先明后不争,加入我罗天府,那是要去拼命的,你们中间这一路上,说不定也会丢了性命!你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这些人都是刀头浴血,浑不把性命当回事儿的豪客,他们更懂要得到便要有付出的道理,当即齐齐躬身:“愿为府主效死!”
顾朝辞点了点头:“好,只要用心办事,此役得保不死之人,本座自会为尔等传授上乘武学!”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岳老三,说道:“你带人打前站,顺便一路上收集纸上所列之物!”
岳老三接过一看,小眼珠子一瞪,说道:“都是毒蛇毒虫,星宿派的这些人,可算能派上用场了……”
他话音刚落,忽听一个少女清亮的声音道:“咦,姐夫,我们又见面啦!。”
这声音清脆悦耳,如莺鸣蜿转般动听,可星宿派众人听见此音,登时缄口结舌。他们如何不知这是自家小师妹。
正是阿紫,她几步跑了过来,身形曼妙,直冲到顾朝辞面前,似欲投怀而抱似的。
顾朝辞微一闪身,她就扑了一空,心下极为着恼,脸上却不动声色。
顾朝辞冷冷道:“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
阿紫一双妙目紧盯在顾朝辞脸上,秋波宛转,闻言扑哧一笑,道:“你这是关心我吗?”
顾朝辞懒得理她,对岳老三一挥手:“去办吧!”
这时星宿派中走出一个手持钢杖的胖子,正是星宿派如今排名最前的三师兄追风子,朗声说道:“小师妹,你来的正好,你快将师……星宿老……怪的,神木王鼎交出来,也好用来给主人办事!”
阿紫一惊,待得看清说话之人,又惊又喜道:“三师哥!”
游目四顾之下,又叫道:“七师哥、八师哥,十五师哥,你们都好啊。怎么这样巧,你们也在这里啊!”
星宿派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子一直在这,只不过你看不到罢了!”
但听她叫顾朝辞姐夫,也没人敢说。
顾朝辞陡然想起“神木王鼎”这东西,这是吸引捉拿各种毒蛇毒虫的一件宝物,对他的谋划大为有利。
他是准备制作西毒欧阳锋的化尸粉,用来大开杀戒。
这种毒药最是厉害不过,倘若沾在完好肌肤之上,那是绝无害处,但只须碰到一滴血液,血液便化成黄水,腐蚀性极强,化烂的血肉,又成为黄水毒水,越化越多,永无止境。便似火石上爆出的一星火花,可以将一个大草料场烧成飞灰一般。
这化尸粉遇血成毒,可说是天下第一毒药,是西毒欧阳锋潜心所创,系十余种毒蛇、毒虫的毒液合成。
只要将母毒制成,此后便不必再制,只须将血肉化成的黄色毒水晒干,便成化尸粉了。
这次他要做好万全准备,给暗器上都要喂毒,只要有人敢再围攻于他,若是萧远山出现,断不容他有活命可能!
但若说当着众多手下,直接抢了这个小姨子的东西,他们岂不人人自危?如何敢为自己卖命,这是大失人心之举,实非上策!
顾朝辞想着便向阿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半晌,才道:“阿紫,这江湖凶险,你不要误了性命,再来后悔!
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你将神木王鼎交出来,我未尝不能答应你!”
阿紫咯咯一笑道:“姐夫,我可是从星宿海一路走到中原的,江湖凶险我自然知道。
你身份尊贵,不屑明抢我的东西,自己惹了一大帮人,又怕别人因你伤害我,这些我也清楚!”
但我就想若能学成一身本事,让我在江湖上自由自在遨游,那又是何等快活,活一天也胜过安安稳稳过一生!”
阿紫心思剔透,又喜事争胜,眉梢间竟流露出了豪情意气。
顾朝辞斜眼瞧她,只见她满脸都是喜悦之情,晨曦照射在她脸上,映得脸蛋有如苹果般鲜红可爱,但若不了解她,哪想得到这幅天真无邪的脸蛋之下,竟隐藏着这么大的心愿!
在江湖上自由自在遨游,呵呵,天下谁能做到?
只不过顾朝辞见她明知道江湖危机四伏,却仍然谈笑风生,若无其事,这份潇洒倒也难得,微笑说道:“好,你将神木王鼎给我,我传你几手上乘功夫。”
阿紫却是娇声一笑,道:“姐夫,你要神木王鼎,我给你就是了!”
说着解开衣囊,掏出一座色作深黄的小小木鼎,上面连有一根紫色丝带,另一端系在她腰间腰带上。
顾朝辞不禁心想:“这小丫头可是谨慎得很,生怕衣囊掉了,丢了这东西,如此行事,大有我之风范!”
动念间,阿紫已经解开了丝带,递给顾朝辞。
顾朝辞接过木鼎,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异香,当即明白,这是能够吸引毒虫的味道,说道:“好,我传你武功,你自行去修炼,我们两不相欠!”
阿紫小嘴一扁,道:“姐夫,我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的,你也说了江湖上肯定会有人欺负我,我现在武功又没学成,那可怎么办?”
这几句话说得楚楚可怜,顾朝辞却明知她九成是假,心想:“你与阿朱都有做戏才能,骗人的本事当真炉火纯青,可是在我这里,那是一点没用!”
但也想着自己倘若不指点她修行,给她武功要诀说不定还是祸患,说道:“好了,你跟我几天,我只传你武功,至于其他的,我可不保证。你若被人害了,可不管我的事!你的各位师哥都是见证!”
阿紫当即泫然欲泣。
出云子见阿紫神色不快,忙笑道:“小师妹能与主人并辔行走江湖,哪怕只是几天,也真是莫大福分。”
这话既捧阿紫,又捧顾朝辞,阿紫毕竟年少,听了这话,多少有些得意。
星宿派众人见阿紫开心,当即就要大拍马屁,不能让出云子专美于前。
岳老三却咳了一声说道:“我等还要去办事,需要你们在这里饶舌?”
众人当即醒悟,齐齐上马,二十余匹马溅起一路黄尘而去。
顾朝辞侧眼看向阿紫,说道:“我们也走吧,我再劝你一次,我传完你武功,你最好回大理去,否则绝无善果!”
阿紫捻着衣角,脚下一边拨弄石子,一边说道:“我从小爹娘就不要我,没人管教,什么事也不懂,你让我回我爹那去,那里是王府,高门大宅,我一个私生女,那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到这里,眼眶儿便红了。
顾朝辞知道她是故作可怜,却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以她的秉性,去了镇南王府,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心想:“她爱作,就作吧,若真是被萧远山逮了,我也提前告诉她了,怨不得人!”。便也不再相劝。
他们一路悠悠,过商丘,开封,郑州,过郑州后经河东路的临汾,再北上太原、阳曲,而至猩州。
这一路上有岳老三等人打前站,将一切安排妥当,又有阿紫陪伴,不仅对顾朝辞嘘寒问暖,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一切起居饮食,也一手安排。
顾朝辞是江湖上的行家,可江湖毕竟水深,有些龌龊手段,不是光靠武功高,就能一切无忧,有个自己人,多长一双眼睛,总是好的。
顾朝辞看她办事得力,也就不吝指点她几门武学,内功传了她《易筋锻骨章》,武功则是传了她外门神功“摧坚神爪”“摧心掌”,这些功夫若都真正练成,必然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
但阿紫能领悟多少,也就看她的资质与造化了,顾朝辞只负责教了她知道,其他的一概不管。
可饶是如此,有顾朝辞这等武学大高手随意点拨,让她不足月余时间,武学修为都突飞勐进,就连以前的星宿派武功,也领悟了不少奥秘之处。
丁春秋虽也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可他哪有时间去指点每个徒弟,故而阿紫一路上,虽是伺候人的角色,也是甘之若饴。
这天九月初八的正午,顾朝辞已到了五台山下,抬眼望去,五峰耸立,高出云表,气势非凡。
这一路上,顾朝辞大开门户,广收徒众,不论黑道绿林、旁门妖邪,只要是投拜门下,听他号令,那便来者不拒,短短半月间,中原江湖匪人如蚁附膻,声势大盛,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
而五台山山下,也到处都是旅客,那些旅客之中,多数是挎刀佩剑的武林人物,他们全是来看“血煞魔君”与“降龙罗汉”大战的。
这般人遇上荡魔之事未必有多少热衷,可看热闹却是兴趣颇浓。
况且武林中人哪个不喜事,更都是些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人,一听“血煞魔君”要上五台山约占清凉寺,那是从者云集,站在山下,就见山道上到处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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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辞问起清凉寺所在,原来五台山极大,清凉寺在南台顶与中台顶之间,路程着实不近。他一寻思,今日先做好各项准备,再去清凉寺,当即找了一家庄子投宿。
找了间房子,便与阿紫开始忙活起来,
他将众人一路收集来的毒蛇毒虫,按照药方配置出了化尸粉,丢了一块带血的羊肉进去,就见它很快化成了浓水。又将自己衣囊中的银针、钢针都在里面煮了一煮。
阿紫一直再给他打下手,听顾朝辞讲述化尸粉的毒性,伸了伸舌头,很是骇然道:“姐夫,你这毒才是真正的流毒无穷啊,丁老怪和你比,差远了啊!”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这法子太伤天合,你可得小心,碰上非死即残!”
说着转头凝视阿紫,说道:“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都上了五台山,哪个不想杀我?
你跟上去,一旦混战,你八成会死于非命!届时到处都是毒水,连我尚且不敢说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你?”
阿紫这一路上对顾朝辞帮助很大,不仅照顾他,还给他以“神木王鼎”吸引毒物,他虽未对其动什么情爱之心,却也不想让她和其他人一样,丧生在五台山!
阿紫虽然天不怕地不拍,可想起一个人中毒,他的血肉、尸体也会变成毒药,然后无有穷尽……想着机灵灵打了个冷颤,怯声道:“姐夫,你莫非是要让上山的所有人,兵刃上都要涂抹毒药?”
顾朝辞眼中寒光一闪,说道:“不错,上次我势单力孤,又心有顾及,被人围攻逼迫,这次我心无所挂,再有拦我者,阻我者,必死!”
阿紫当即拍手喜道:“好!可是姐夫你还是牵挂我了,我心里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