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说,“这个世界,这座无名山……都是在你的意识内部构建出来的虚影,是你的梦境。”
得到了她的亲口确认,我的思绪都像是冻结住了,又像是被重锤击碎,化为碎片、散落一地。
任塞说的居然都是真的……不,还有其他可能,比如任塞和青鸟联手骗我……动机是什么?我的记忆缺失又要如何解释?会不会真的是任塞用某种意识力量删除了我的部分记忆……但是……
“是那个外来者告诉你的吗?她现在从失踪幼女的角色身上脱离了?”青鸟复杂地说,“我一直在追踪她,却连她的脸都没有见过一次。她还对你说了什么?你要当心,她或许就是让这个梦境变得如此危险的元凶。”
“你没有见过她?”我勉强驱动自己的思考,“她说自己的灵体受了重伤,那不是你造成的吗?”
“重伤?她受伤了?是谁做的?”她先是茫然,接着说,“比起这个,魔人还没有过来……你是怎么避开魔人的感应的?我给你的隐秘护符应该已经回溯掉了吧?”
她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知道之前回溯的记忆。
“是回溯掉了没错。所以我现在是用抹杀气息的方式回避感应的。”我回答。
“抹杀气息的方式怎么可能回避得了魔人的感应?”她满是困惑地说,“就连我给你的护符本来也回避不了,那是我针对魔人的感应而特别制作的。啊……”
她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已经晚了。
远处传来了魔人宛如炮弹落地般毫不掩饰的足音,那足音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过来。
我意识到:原来魔人之所以没有发现我,不是因为我抹杀了自己的气息,而是因为作为做梦人的我以为这么做有用,仅此而已。
而现在,这个“魔法”已经失去了效力!
“等等,我立刻把护符给你!”青鸟手忙脚乱地掏口袋,同时居然还去操心身边的幼女,“你是叫任塞对吧,赶紧躲起来!啊啊来不及了,先到我背上!”
“不,没有这个必要。”我立即抢先背负起幼女,并且抓住青鸟的手,往远离魔人的方向疾速奔跑起来。
如果这里真的仅仅是我的梦,那么我应该是能够突破这片山林的。
为什么我会在登上无名山的时候神秘迷路,为什么一旦进入山林就再也无法离开……现在似乎摸索到真相了。因为这片山林是从我的回忆中具现出来的。我对这片山林的回忆,就是这么一处“回过神来便再也无法折返的地方”。
但是,真的无法折返吗?并非如此。因为当年的我最终还是被搜救队救出去了。在疾速奔跑的同时,我也闭上双眼,回忆着当时的感情。
尽头依稀出现了探照灯一样的光芒,即使闭着双眼也能看到。我向着光所在的地方跑去。光芒越来越大,当视野的全部都被光芒占据之后,我不由自主地睁开了双眼。
环顾周围,已经回到了正常的山道上。但时间不是白天,而是黑夜。先前的光芒像幻觉一样消失了。
“居然真的回来了……”青鸟在我身边感叹道。
又是一起能证明这里是我的梦境的事实……我默默地松开了她的手,然后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你会回答我的吧?”
她看看自己的手,先是停顿了一会儿,再点头道:“会。”
我们回到了山脚的景区。
此时的景区空无一人,小店和其他设施都关闭了,也看不到这里的居民们的灯光。
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我和青鸟。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倏然发现那幼女也不见了。青鸟看到我的反应,便解释道:“那个角色的活动区域大概仅限于无名山吧。”
“角色……”她的口气不像是描述人,而是描述物品,我在意地问,“魔人会袭击她吗?”
“不会。魔人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你,以及妨碍他杀你的人。”她说,“而且你也不必担心那个角色,她不过是你幻想出来的东西罢了,并非真正的人类。”
“那你之前还那么关心她?”
“我……”她张了张嘴巴,脸都变红了,“我就是……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先动了啊……等等,你笑什么?”
她孩子气的反应令我心里的某处感到放松和开心。或许她对我隐瞒了很多,但是她的本性,果然还是我所了解的那个青鸟。
“对了,你为什么会发现我的特殊性?如果不是你自己推理出来,而是那个外来者直接告诉你,我应该是能够感应到的。”她问。
“因为你和她用了相同系统的术语,像是什么灵性、灵体、觉察力……这些都是我不可能掌握的术语,而只有不属于这个梦境的人才会带来这些知识。”虽然口中说着“梦境”,但我在心里仍然难以接受,似乎自己与这个词语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是吗……看来她也没有告诉你多少啊。”她一边思考,一边说,“不过也对,深入太多会触发我的关注,来不及说完就会被从梦境里除外……”
她的发言就好像我的结论虽然正确,但过程全部错误一样。
说起来,任塞听到我的推理时,也说过“你的结论本身是正确的”。难道我在所谓的现实中是知道这些术语的吗?
“我到底为什么会做这场梦?”我先问及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你又为什么会进到我的梦境里?”
“这就要从头开始解释了。首先,我的身份呢,并非什么‘国家一级猎魔人’。在现实世界,我是隶属于国家隐秘安全局的主力级执法术士。不过干的活儿就和猎魔人没什么两样,要负责处理各式各样的隐秘事件,以及酿成此类事件的术士罪犯。”她说,“至于你……你作为生活在世俗社会里的一般人,在现实世界里不幸地卷入了隐秘事件,是一个悲惨的受害者。当我们将你解放出来的时候,你患上了严重至极的心理疾病。而为了治疗你的心理疾病,之前的我们所使用的治疗方法……就是这个如今已然失控的梦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