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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三个人的冬天(第2 / 2页)

梁念最终还是扯着李维维在路边的花坛上靠坐下来,看着李维维的耳朵被冻得红红的,梁念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你这样可怎么照顾自己啊?”,带着心疼和无奈,她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套在李维维的头上,正了正,然后掀起自己大衣后的帽子胡乱的扣在头上。李维维突然就抽泣了起来,“念念,我问了,妈妈生病了,他不想念了,他觉得自己是累赘是罪人。”她胡乱的拼凑着,梁念却听懂了,想起在水房的那个夜晚,他在黑暗中压抑着的痛苦的喘息,她纤细的手抓着冰冷刺骨的啤酒罐,吞下一口酒,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胸口,逐渐融化开来,泛出无法言喻的酸涩。

梁念扶过李维维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李维维的泪水沿着她的脸流进梁念的脖颈,冰凉刺骨。梁念沉默着抚摸着李维维的后背安慰着她,脑袋却开始有点发沉,她想起三个人在一起躺在铁架上看星星的画面,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离得那么远。黑暗中梁念觉得听觉触觉好像都变得迟钝起来,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以至于梁念自己都没有发现,流进脖颈里的其实根本不是李维维的眼泪。

回去的路上,路过学校后面王瑾龙的校外宿舍,李维维已经醉得站不稳,梁念扶着李维维的肩膀艰难的往回走着,突然看到宿舍楼下闪光的路灯下,有个卖糖葫芦的小摊,酸涩充满了喉咙,吞不下来咽不下去,李维维掏出手机要给王瑾龙打电话,“师傅,你下来,我们给你买糖葫芦了……师傅,你凭什么啊……”李维维抓着手机抽泣着,说完就蹲在地上哭,电话也被扔在了旁边。

梁念捡起电话,电话那头,沉默的声音持续了一会,“你们在哪”“楼下”不一会,王瑾龙裹着黑色的大衣从宿舍出来。“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他皱着眉扶起李维维,另一支手探到梁念额前,“怎么这么红,喝酒了?”梁念下意识躲闪着不去看他,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李维维倒在王瑾龙的怀里不住地哽咽着,又挣扎着想抓起糖葫芦,让他吃。

场面一片混乱,捡着地上的散落的啤酒和糖葫芦,梁念的四肢却也开始有点不受控制。“先去我们宿舍吧,你们俩这样怎么回去”王瑾龙扶着李维维,梁念在后面拿着袋子里的啤酒,跟着王瑾龙后面迈上了台阶,糖葫芦上的糖汁粘在梁念的手心,粘稠的让人心慌。宿舍是在个人家开的,宿舍的三姨三姨夫不在,二楼是他们的宿舍,里面两层的大床合并起来摆在另一边,屋子里还有两个其他的床摆在对面墙边,屋子里还有其他几个男生在打牌。

“行了行了,别玩了”王瑾龙用脚踢开一个人坐着的椅子,男生们抓着牌叼着烟站起来,七手八脚地把李维维扶上靠着墙的床上坐下来。王瑾龙转过来接过梁念手里的东西,递过来一条毛巾让梁念擦掉手里面的糖汁,梁念看着手里面忽近忽远模糊的毛巾,发起呆来。看梁念站在门口发呆,王瑾龙忍不住叹口气把她按在对面的下铺坐下来,屋里的烟味让人有些昏沉,她挣扎着要站起来,“你别动”,王瑾龙好像有些生气,一边把她按下去,“真是出息了你们两个,这都几点了就这么在外面逛,不怕出事?”

梁念迷迷糊糊地靠着后面的被子坐下来,觉得冰凉的身体开始慢慢回温,脑袋和四肢开始发麻,她眯着眼睛听着王瑾龙啰嗦着,安慰着李维维,答应着她说不走了,看着王及安和张元平他们张罗着拿毛巾和热水给维维擦脸,一切都变得好像虚幻起来。“你是不是哭了?眼睛怎么这么红”王瑾龙两只手越过梁念,靠着床架支着身子,整个脸伏下来靠近过来,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在梁念眼前迅速放大,黑色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有些微红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进梁念的心里,脸上有着他平时的那种淡淡的痞痞的笑,他的眼睛是梁念从未见过的模样,那么黑那么亮那么刺眼,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吸进那个旋涡。

“没有!”梁念推开他,胸膛里一下一下的发出砰砰的回响,我一定是喝多了,她心里想着。王瑾龙站起来,用手拨了拨梁念的头发,“整理一下,都乱了”,她这才缓过来,理了理被风吹的像鸡窝的头发,不再看他。

王瑾龙盯着眼前的女孩忍不住想,这终日倔强的沉默着的瘦小身躯里,又藏着多少看不见的勇气和力量呢?在王瑾龙的记忆里,虽然她很开朗看起来和每一个人都很好,但却无意识的都保持着安全距离,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在笑脸下却还有那样冷漠的一面。想起之前从水房她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仿佛什么兜不怕无所畏惧,但又带着一股拼了命的决绝,就像自己在欢笑和冷漠的面具下,隐忍着的对生活的怒火,王瑾龙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她好像和自己一样,都是活在漫长无尽的黑暗里挣扎着却无法自救的人。

这种念头让他觉得很荒唐,可能我是有点疯了,他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会,仿佛下定决心般突然低下身子靠近梁念因回温而泛红的耳朵,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什么。梁念呆滞的看着地面,脑子缓慢地转着,他的声音太轻轻的好像根本没什么都没说过,梁念抬起头,迎着她目光的,是他坚硬的轮廓里称出的绝望却认真的眼神,和那句话一样轻的,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到的温柔的神情。那一瞬间,梁念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脑子里如断电了般一片空白。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切都恢复了原样,王瑾龙也开始慢慢变回了以前放荡不羁的那副小混混模样,跟大家笑着闹着。梁念总会想起那天晚上,但是哪怕她绞尽脑汁还是想不起来他到底说了什么,记住的只有他认真温柔的那张脸,所以说酒精真的是毒药,算了,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梁念看着王瑾龙和李维维扯着嗓子争论着fish有没有单复数,慢慢扬起嘴角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只有大家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后来才知道,原来王瑾龙的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不回家,家里面只有母亲和他,还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这次母亲因为突然晕厥被送到医院,检查以后发现脑袋里面有一个肿瘤,虽然是良性的但是依旧需要高额的手术费,王瑾龙接到姐姐电话的时候母亲已经做完手术了,家里面本来不是很富裕,这次更是欠了很多债。

对刚刚快要成年的王瑾龙来说,少年的倔强和自尊心带来的痛苦,那种心境和处境是旁人无法揣测的。明明看起来都是穿着各种名牌,却依然会为贫穷所困,可能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想要显示什么吧,梁念想着,每次看到王瑾龙像没事人一样,故作强硬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她的心里总会浮现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软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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