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察觉到有人靠近的琴酒侧目看了一眼这位穿着格子大衣戴着围巾目测不超过30岁的男人,“他可能会死的。”男人笑眯眯地注视着琴酒,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光彩。
琴酒撑着下巴不做回答,目光极其平静,他看男人的眼神和看那些混混殴打少年的眼神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他看所有人所有事都是这样平静的、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的眼神。
“我叫黑泽蛍,”男人自我介绍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琴酒在听到这个姓氏时目光微微一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对于男人的视线很不喜欢,对于“小朋友”这个称呼更是无感,所以琴酒以沉默来回答。
“我看你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黑泽蛍注意到了琴酒目光一瞬间的细微变化,“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多一个小朋友应该会热闹很多。”
黑泽蛍知道眼前这个看着十岁上下的小朋友不简单,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这个小朋友的窗户早已关闭,他也不觉得这位小朋友会拒绝自己,因为对方很明显对一切事情都不在意,不会拒绝,也不会同意,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在黑泽蛍的唠唠叨叨下,琴酒就这样跟着他回家了,就像黑泽蛍所推测的那样,琴酒根本不感兴趣,对他的身份、他的目的一概不问。
“男孩子应该会喜欢蓝色。”黑泽蛍对于家里多了一位小朋友的现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给琴酒安排了天蓝色的房间,里面的一切都是从简设计。
“小孩子不要老是冷着脸,”黑泽蛍带着明媚的笑意逗琴酒,哪怕琴酒压根懒得理他,“多笑笑才好看。”
以黑泽蛍的视角来看,这位十岁的小朋友心理问题特别严重,甚至到了棘手的程度,严重的情感缺失,缺乏正常人的理心,有一些自闭,对周围的事物没有好奇心,还有强烈的自我毁灭倾向,性格偏激又克制、疯狂又冷静,完全矛盾甚至截然相反的性格特点隐藏在他的身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样下去,如果这个孩子落入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手中,绝对会成为危害社会的大杀器。
以琴酒的视角来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心理学家真的很无聊,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各个方面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承受力,比如故意做糊的饭菜,比如大半夜看恐怖片,比如看幼稚园小朋友看的动画,比如买一堆毛绒玩具放在房间里,比如用一些粉嫩的用品,像粉色牙刷、牙缸之类的,像这样的试探还有很多,但是琴酒毫无反应。
在吃了几次调料放错、菜被炒糊的三餐后,琴酒看着食谱根据网络上的资料自己学着做,看恐怖片和动画片的反应一模一样,不觉害怕、不嫌幼稚,至于那些毛绒玩具还有粉色生活用品,琴酒看都没看一眼。
黑泽蛍教琴酒心理学的知识,努力让他融入人群、适应社会,让琴酒去帮助别人、去救人,“救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黑泽蛍曾经那么理所当然地告诉琴酒,那时候,黑泽蛍站在阳光下,浑身沐浴着光芒,而琴酒端坐在阴影中,只有镜面反射的一缕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黑泽言,我们去滑雪吧。”平静中又充满鸡飞狗跳——主要是黑泽蛍在捣乱——的日子过的很快,那天,黑泽蛍日常带着琴酒去看山川河流,至于“黑泽言”这个名字,因为和黑泽蛍认识的几个月来,说过的话两只手能数过来,所以黑泽蛍干脆叫他黑泽言,就是想让他多说说话。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出去。
突如其来的敌人以及预料之外的雪崩,身经百战的琴酒自然毫发无伤,但是黑泽蛍就不一样了,鲜血染红了他的格子大衣,琴酒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救人。
所以他很平静地注视着这位努力想拉他进入阳光的男人,“咳咳咳……”血液流入内脏,黑泽蛍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但是他还是很努力地抬头,“你的……咳咳……你的手不适……咳咳……适合用来杀人。”
琴酒半蹲下身,和黑泽蛍平视,他的目光就如同初见时那样,平静又冷清,黑泽蛍伸手抓住琴酒的右手,他的手上沾满了血液,盯着琴酒的眼神坚定又执着,“站在阳光下……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带走了他的生命力,琴酒看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变缓直至消失,握着他右手的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只留下一只沾满了血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