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马管事全数的脆弱,全部都暴露在楚维阳的面前。
半边身子碾成泥,这段时间里,马管事承受着另一种楚维阳无法想象的痛楚,并且还得强撑着精神应付楚维阳。
最一开始的时候,马管事还曾跟楚维阳讨价还价,想求一条活路,想要用剑法换生机。
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马管事不再提及这样的说法了。
只是短暂的苦痛折磨,似乎已经让他散掉了心气儿,让他真正的心神几近崩溃。
看着陷入沉睡的马管事,楚维阳似乎有一种预感。
哪怕修行无所成,或许在不远的将来,马管事也会死在自己的前面。
摇摇头,楚维阳将箩筐背起。
抬起脚,正准备要将地面上的雷篆抹去。
可是再一眼看去的时候,年轻人的动作却忽地一顿。
这会儿,那些扭扭曲曲的文字,那些看起来繁复至极的纹路,竟不知何时已经深刻的烙印在了楚维阳的记忆之中。
见知障仍旧存在,但楚维阳像是没有理解这枚雷篆,但心神记忆却已经完整的将之接纳。
这又是甚么时候发生的变化?
总不至于答应了马管事要杀了他,反而有这样的果报……
便是仙神在世也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仔细回想着刚刚的过程,忽然间,楚维阳联想到了那闪瞬间的心神恍惚。
两世为人是楚维阳心神之中的秘密,是他见知障诞生的根本,是某种奇异才能的发端源头。
既然这样吊诡的事情都经历过了,没道理不会有更进一步的玄奇。
细细思量着。
“道书上讲,玄门入定,观真无幻有,以心流坐忘,得其意,忘其象,是道之真也。”
“刚刚那片刻间的恍惚,前世今生的斑驳记忆彼此交织在一起,浑然间,不知彼,不知此;既无我,又无外。这似乎是某种入大定的状态,又恍若是真无幻有的意境显照……”
“但我的心神在当时并不空,并不曾坐忘……”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等回头马管事清醒过来之后,我再尝试着复刻一回。”
隐约之间,楚维阳有所猜测,也许在自己掌握了独特的剑意领悟方式之后,又将开发出独特的符箓学习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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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髓河北。
山野丛林之中,谢姜与靳观凌空飞遁,追寻着楚维阳一路奔逃的方向,追索而来。
事实上,当时奔逃的狼狈,楚维阳也未曾真切的将一切痕迹都清扫干净。
前世今生,他本就不懂这等法外狂徒的细微手段。
如今在谢姜与靳观两人的眼中,这一行的痕迹,便清晰地恍若掌中观纹一般。
又一处石台。
两个人皱着眉头,对着一堆篝火痕迹、碎骨和剑痕,不知在想些甚么。
半晌,靳观方才缓缓开口。
“《春时剑》传到他手里,真真是被糟蹋了!从镇魔窟行到此地,连三十六式剑招都炼的不成模样……啧……”
听得靳观这样说,闪瞬间谢姜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怎么?觉得这样追杀有些浪费时间了?”
靳观不言不语,似是默认。
谢姜摇了摇头。
“不论此人的才情高低,便哪怕是个不识字的傻子,他身上带着四时剑法,本就是吾宗需得斩草除根的祸患!你可曾想过,倘若他将四时剑法传入了魔门与散修之中,会有甚么样的影响么?”
“师弟,你没有行走过尘世,有些道理看的不那么真切。”
“便是在南方荒野中的坊市里,最鱼龙混杂的那些地方,也极少有人将最低劣的法门拿出来与人交易贩卖。”
“再低劣的法门也从来都是不传之秘!”
“你将法门卖给了某一人,那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头找机会先杀掉你,因为从此刻起,最先知晓他功法关隘、要旨命门的,就是你!”
“而修行同一门功法的人,也会在你做出这样的交易之前就想办法先除掉你!”
“因为这场交易一旦成功,世上便又多了一个人知晓他们法门的辛秘……”
“除非是师门,将咱们这样修行同一功法的人,这样和谐的聚到一起。”
“可师门也将你保护的太好了。”
“一件灵物而已,丢了也不过让世上多一件不属于咱们的宝器。”
“可若是四时剑法流传出去了,往后千百年,只怕会是长河决堤的第一个窟窿!”
“遗祸无穷!”
听得谢姜这样说,靳观这才脸色凝重起来。
许是因为他当年也是从四时剑法入的门,竟有几分真切的感同身受。
“果然……跟着师姐出门就是涨见识……”
“此獠果然该杀!”
“要除干净!”
正狠狠地说着,不知何时,忽然在两人的身后,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小娃娃,谁该杀?你要如何除干净?”
话音落下,谢姜与靳观毛骨茸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竟有人在悄无声息之间摸到了他们的身后,那声音几乎就是在耳边响起!
心中悸动着,谢姜艰难的回过头去。
只见两人的身后不远处,一道符箓显照出虚幻的灵光,自半空中凝聚成一道老妪的身形。
咧了咧嘴,谢姜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乾元剑宗截云山一脉清泉道人门下弟子谢姜,见过庭昌山丹霞老母!”
闻言,那虚幻的老妪身形笑着点了点头。
“好孩子,奶奶见过了,只是还没回我方才之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