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穆陵阳的之母,谢老爷子也不得不感慨几句。
因为但凡是见过对方之人,都要赞对方一句绝色。
甚至因着他们几个见对方时尚且年少,所以那般印象尤为深刻,让他们觉得后来的几位绝代佳人都没这般惊艳了。
因为对方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犹如天边孤月空谷幽兰,总之实在要让谢老爷子找个可比的,大概就要数祁霄之母,当年那艳绝京城的祁夫人了。
当然这美人不止是容貌绝美,来历似乎也一直是个谜。
据传是被穆陵阳之父于山野之地救回,为报对方的救命之恩,她自此便自愿留在了穆家为妾,一直到她在穆陵阳面前撒手人寰。
“当初你那两个哥哥骄横至极,冬日里竟还将你往水里推,那不是想要你的命么?后你入仕,他们的不少麻烦也是你替着解决的。”
黄伯爷显然很讨厌口中二人,说起话来也十分的不客气。
当初穆府正室是个善妒的,发起狠来没少磋磨穆陵阳母子。
而其母身子本就不好,没几年便是那么去了,留下穆陵阳这种妾生子日子更是不好过。
可穆陵阳虽位低,容貌与脑子却是极为出色的,所以在为穆家解决了几次危机之后,也终于是得到了其父亲的看重。
“这哪儿是那老头子看重老穆,分明是穆家没了老穆便要没落了,他可不得想法子留住人么?后来那老犯事的两个不孝子不也送走了?”
已经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四人也算是功成名就,说起话来自也随性轻松,一点没有当初的隐晦。
而像谢耀这样的小辈更是听的认真,时不时还会向穆陵阳投去崇拜的眼神。
至于崇敬是真的还是假的,凤曦这种人肯定是不会细究的。
“说来咱们也都这么大年纪了,若是提起当年来,你们可还有什么遗憾啊?”
谢老爷子饮了口清茶,竟忍不住看向凤曦道:
“哎,老头子终究是对不住我那夫人和闺女的。老头子也不求她们原谅,只希望等百年后还能在地下与她们团聚吧。”
朱老伯爷拍了拍谢老爷子的肩,也说起了自己当初没能照顾好母亲,未在对方床前多尽孝的遗憾。
黄老伯爷则后悔少时不努力,到头来真成了个什么都不会的富贵闲人。
唯有穆陵阳久久沉默,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他不说,在场另外三人却是清楚的。
“年少慕艾,大抵是那位花小姐吧。”
凤曦听不懂,闻言的祁霄却是一怔。
他不知他们口中这位花小姐,与他想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这边祁霄还在思索,外面却已有家丁来报谢福这个总管事,说是席面儿都已经备好,这客人也来的差不多。
“既然如此,那便请诸位贵客随老夫一起移步吧。”
谢老爷子笑呵呵的走在最前,凤曦也被祁霄拉着紧随其后。
今日的谢府大堂早就挂上了红绸绢花,谢老爷子与谢滨作为新人的两位高堂,分解坐在最前面的红木雕花椅上。
似凤曦、祁霄以及侯爷伯爷等贵客,则被安排在高堂下手两边入座。
倒是让凤曦没想到的是,她还在这喜堂上瞧见了凤云轩。
似乎是为了不抢新娘子的风头,一向喜着红色的凤云轩竟换了身水蓝衣裙,此刻正随谢耀坐在凤曦二人对面,一双眼睛里含着笑,时不时还会递喜糖给跑来跑去的无知孩童。
比起凤曦这位以疯闻名,一瞧便不好相与的护国公主,大公主凤云轩显然要亲和许多。
这不,有不少女眷都敢上前与她攀谈,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模样。
而对此凤曦却兴趣缺缺,只偶尔用嘴接住祁霄投喂她的小食。
没办法,这大喜的日子她不闹事已经不容易了,总不能还要让她营业吧?
包不能的!
对于凤曦看也不看自己,也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她的行为,凤云轩眼中是有一瞬恼意闪过的。
不过她掩饰的极好,很快脸上便又有了笑意。
倒是谢耀时不时对她嘘寒问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坑害他妹妹之事,让人觉得利益面前有些感情当真可笑。
终于随着礼官一声唱喝,众人也停下闲聊齐齐看向喜堂之外。
只见两位新人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进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吉祥话。
苏烨不知何时已被人收拾的体体面面,行走之间也有了世家公子青年才俊的气度,倒是让凤曦赞了句人模狗样。
虽说苏烨出生有瑕,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可谢家大房显然不想让对方成为自己的短板,并为此做了好些努力。
而从苏烨轻快的脚步也能看出,他对眼前这桩用他娘的命换来的婚事,那是十分之满意的。
可他苏烨有多满意,那牵着红绸随他一步步走上高堂的谢晚吟便有多痛苦。
好在新娘子拜堂都是有红盖头的,她倒也不至于要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
“一拜天地!”
随着一声声唱喝,二人很快便在众人的嬉闹中送入洞房。
席面儿一开,凤曦与祁霄自是随谢老爷子坐在主桌,而桌上众人无论心中是何想法,今日竟都分外和气。
直到喜宴结束,祁霄方才带着凤曦回到主院,主动寻谢老爷子聊起了那位花家小姐。
“这盛京花府你该是知道的吧?历经两朝何等显耀?说是世家中的大前辈也不为过啊。”
见祁霄感兴趣,谢老爷子自然也不介意多说一些。
“至于那位花小姐你也知道,花卿颜,是咱们那一代人心中的盛京第一美人,当初不知有多少才子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她最终是奉旨入了深宫,成了先帝的最后一位皇后。”
“果真是她……”
祁霄心头咯噔一下,很快便又继续问道:
“不知这位花皇后与穆太师有何关联?”
“有何关联?”
谢老爷子笑了笑,竟看了看凤曦又瞧瞧他道:
“少年慕艾罢了。彼时陵阳才学惊世,花卿颜亦是美名动天下,这样两个人相遇怎能没有火花?更不要说花卿颜曾被陵阳救下,若无陵阳怕是凶多吉少啊。”
“原来如此。”
祁霄就这般听着,谢老爷子的叙述却未停。
“只可惜这两情相悦终究抵不过天命,先帝荒淫你们是知道的,所以花卿颜的美色也替她招来了祸端。”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先帝见花卿颜已长成,便一道圣旨宣她入宫为后。
虽已是继后,到底是一国之母,以先帝后宫子嗣凋零的情况而言,她一旦有了儿子便会是太子,而她未来也将是太后。
所以花家长辈对此是支持的,而当时穆家也没有能力阻止此事。
“彼时陵阳兴修水利立下大功,先帝刚答应许他一个承诺不久。其实只要他肯开这个口,好大喜功的先帝说不得还真将花小姐给他。”
谢老爷子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然那时他那两个哥哥也犯了大错,他父亲哭着乞求他能上书朝廷,希望先帝能留这二人一名。”
“所以他选了他那两废物哥哥,没选他心爱的女人?”
凤曦吃瓜吃的津津有味,竟也主动与老爷子搭起话来。
而谢老爷子见她爱听,讲故事的兴致也就更高了。
“都说这民不与官斗,这臣又怎敢与君斗?即便陵阳选了花小姐,他日后也未必真能将人保住,毕竟若被皇上恶了去,这仕途不也就到头了?”
相反他救下了两个哥哥,穆家人从此对他感激涕零。
不仅那两个祸根被送走,穆家的产业也全部由他管理,这才有了穆府如今的繁盛。
“至于那位花小姐,其实也并不一定是个好的选择。”
“怎么又不是好选择了?”
凤曦不懂就问,反正她浓眉大眼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谢老爷子到没有再说,而是看向祁霄道:
“这事儿你应该也知道吧?”
祁霄点点头道:
“知道,当年太子与今上在先帝重病时争夺皇位,太子败后先帝竟直接赐死了花皇后,连带着花家也被满门抄斩。”
先帝直到看见花家被灭门三日后,这才在养心殿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当时先帝灭了花家满门,其罪名是皇后与花家多年谋害皇嗣,以至于先帝子嗣凋零罪大恶极。若非有你父亲保驾护航,在今上即将被害时带兵赶到,今上恐怕也……”
这旧事凤曦到听过,不是祁霄他爹她那便宜爹早死了。
“好在陵阳自花卿颜入宫那日起,便再也未在我们跟前提过对方,与之也彻底成为了皇后与臣子的关系。连当初太子出世,先帝希望他亲自教授其学识他都拒绝了,转而选择了今上。”
喝了口清茶润喉,谢老爷子不免遗憾的摇了摇头道:
“这人生在世总有遗憾,想必这么些年过去了,陵阳那老东西也该是放下了。”
听完故事的祁霄未曾多言,只是又坐了会儿便带着凤曦告辞而去。
只是才踏出主院不久,他们便见一名侍女带着府医急急而过,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了。
凤曦倒是眼尖道:
“那不是平日里跟着谢晚吟的人么?”
她说的自是哪个急急忙忙的侍女。
谢晚吟生的体弱多病,所以一直都是有带侍女在身边的习惯的,至少凤曦每次见她她都带着。
“是她。”
祁霄点点头,他比凤曦知道的还要清楚一些。他知道那侍女叫豆蔻,且还瞧见对方手腕上有淤青,应该是近日留下的。
对方将身上的淤青藏的极好,若非今日她扶着谢晚吟入堂时露出了一点,他也不会刚刚好的发现。
要知道谢晚吟身子金贵,伺候她一向是谢家大房里的美差,所以她的侍女过的也同样精细。
而今她就算不如往日风光,谢家大房父子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后,怕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短了她。
所以祁霄有个不太好的猜测,那豆蔻身上的伤恐怕是谢晚吟……
罢了,是与不是其实跟他也没甚关系。
只不过看那府医急匆匆的样子,那边屋子里应该也的确出事了。
“快快快,您倒是跑快些啊!”
豆蔻一遍遍催促那府医,觉得自己这心跳的咚咚咚的,连她自己听着都害怕。
眼看院子就在眼前,她竟见老爷与大公子都到了,连这些日子都在伺候大公子的染香也到了。
“染香姐姐……”
豆蔻上前一把拉住染香的手,整个人都快要哭成泪人了。
但染香可不敢让她在这儿哭,立刻招呼着府医跟着她进屋去。
屋里灯火通明,大红的喜烛明艳的被褥,无论从哪儿瞧着都是喜庆祥和的。
当然如果去掉地上那一摊鲜红的血迹,以及那个倒地不起的男人的话。
“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疯了么!”
谢滨一巴掌扇在谢晚吟的脸上,直将少女打的偏过头去,嘴角更是有血迹缓缓流出。
此刻的她凤冠已乱,整个人就这般痴痴的看着眼前众人,然后竟慢慢的,慢慢的笑了起来。
这笑配合少女脚边染血的烛台,竟让周围看着她的人毛骨悚然。
“他想碰我,他竟还想碰我?就他这种废物东西,他凭什么!”
面对谢晚吟的怒吼,就是谢滨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眼下重要的显然不是训斥谢晚吟,而是如何处理眼下倒在地上的苏烨。
好在府医蹲在了苏烨面前,在一一撑开两只眼皮看了看,又仔仔细细的把完脉后,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
没死就好。
只要他还活着就行。
毕竟若成亲第一日就死了新娘官的话,他们谢家大房的脸面要往哪儿放?
等谢滨带着谢耀自谢晚吟园中走出,做儿子的也主动劝慰父亲道:
“毕竟是那登徒子毁了晚吟一辈子,她若乐意欺辱打骂咱们便由着她吧。只要人还活着,量他出去也不敢多说什么。”
谢滨回头看了看自家儿子,这才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日后派人跟着他些,以免他出去坏了咱们的体面。”
回到护国公主府后,祁霄与凤曦很快也从暗卫处得知了谢家之事。
倒不是暗卫们喜欢听家长里短,而是祁霄觉得谢家父子对穆陵阳态度有异,他觉得自己也该派人注意。
谁知其他没探到,这八卦倒是说来就来。
“啧,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么?他苏烨不是爱折腾人么?如今谢家也算是他的好去处咯。”
对于苏烨与其母处心积虑换的好结果,听八卦的凤曦表示喜闻乐见。
毕竟这种人要是过得好了,那才真是老天无眼苍生不幸。
至于谢家父子那丑恶的嘴脸,啧,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觉得他们脸皮子是比她还要厚的。
倒是祁霄回来后面没有紧蹙,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问是不问呢?
换上丝绸长裙准备睡觉的凤曦想了想吧,觉得这问不问好像都没差,要不还是不问吧,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结果她背着祁霄躺下,便被祁霄伸手翻了过来。对方还难得摁住了她白皙的手腕,居高临下道:
“曦儿当真是狠心,你就不问问我到底怎么了么?”
凤曦歪头想了想,然后人机般道:
“你怎么了?”
祁霄想说你现在问不算了,可又知道自己说出来凤曦可能就会不管他直接睡了,所以还是老实道:
“其实当年花家被满门抄斩并非面上那个理由,他们其实是被花皇后一人给连累的。”
“大瓜?”
凤曦双眼瞪大,整个人一下子便精神了不少。
见她这般想听祁霄也不再卖关子,而是温声道:
“我曾听父亲提起,说当年先帝动怒乃是因为花皇后做了一件错事,就因为这件事先帝甚至恶了太子,执意要将皇位传给当时还是闲王的父王。”
也正是因为先帝执意要将皇位传给盛德帝,太子才会带兵在宫门内围堵盛德帝,险些将当时的盛德帝当场斩杀。
“我那时一直在想,究竟是何事让先帝恶了皇后,连带着他宠爱多年的太子也被舍弃。因为就我所知太子没少排除异己,迫害其他皇子先帝之前也未必不知。”
他只是不在意这个儿子杀其他儿子,换句话说这个儿子是儿子,其他儿子或许与阿猫阿狗没有区别。
这就是皇家……
其实不止是皇家,那些子嗣众多的大世家也是如此。
既然之前都不在意,之前都那么宠爱,又为什么会突然改变立场呢……
“你想知道你当时为何不问你爹?”
凤曦会心一问,祁霄却嘴角一抽。
“问了,父亲说我年纪还小,怎么能听这些阴私诡计呢?”
“噗!”
闻言的凤曦直接便笑出声了。
尽管祁霄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却还是笑的眯起了双眼,整个人犹如一只猫儿般在踏上翻滚。
总而言之凤曦与祁霄一合计,第二日便进宫来到了盛德帝跟前,直接把他们的疑惑给到了对方。
而盛德帝也没想到他们突然入宫,竟然是为了询问这样的宫廷密辛,脸色也是缓了好一阵儿才恢复正常道:
“还能为了什么?自是皇后与他人私通,连带着先帝最爱的太子也非他的种。你们父皇没其他的本事,但至少真是先帝他老人家的亲儿子。”
凤曦、祁霄:“!”
牛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