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在耳畔,虽是无奈,却仍带着明显的纵容,说完,兀自摇头笑了笑,轻声喃喃,“胆子这般的大……原本我还不知道你这上天入地的胆子到底随了谁,如今却是想明白了,该是随了祖父了。”
一旁侍卫撑着油纸伞跟上,宁修远接过了伞就让人退下了,旁若无人揽着小姑娘护在怀里低着眉眼避着水塘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祖父写信过来,说不放心你想过来看看你,还说即便帮不上你,但能陪在你身边亲眼看着你全须全尾的活着,他才能真的放心……他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间都是舐犊之情,我总不好推拒。”
这算是替自己之前的“知情不报”解释了。
姬无盐自是清楚,老爷子开了这口,宁修远自是不可能拒绝的,是以姬无盐倒是也不曾怪罪宁修远,不过彼时没个心理准备,才显得突兀无措罢了。她稳稳走在被雨水打得锃光瓦亮的鹅卵石上,敛眉浅笑,“世人都说老爷子最是循规蹈矩,那是他们没见过老爷子犯倔耍性子的模样,真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话音落,冷哼声起,伞沿之下、雨幕之外,一双黑色的靴子落入视线之内。
宁修远抬了抬伞,见着上官寿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背在身后站在那里,抿着嘴喜怒难辨的模样——嘚,背后说人闲言被抓了个正着。只宁修远脸皮子素来厚如城墙,即便明知自己背后腹诽极有可能被人听了个囫囵,仍然状似无意笑容可掬地拱手行礼,“祖父,劳祖父久等。”
老爷子鼻子里出气哼了哼,非常不待见宁修远,冷嗤道,“宁国公老来得子捧在心尖上的幺儿,这一声"祖父",我可受不起。”
宁修远脸不红心不跳,又是一揖,笑道,“您是宁宁的祖父,便也是晚辈的祖父,自是受得起的。”
老爷子反倒是一噎,宁国公那老头他是认识的,一板一眼很是无趣,没成想偏偏生了这么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只是他平日里也习惯了自持身份,也不好同一个小子逞口舌之争,凭白落了个欺负后辈的名声,遂只好看着姬无盐,不满地冷哼,“还不过来?”
这老爷子又在耍小性子了。
姬无盐心下苦笑,面上却是未曾显露,背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按了按宁修远的手,才一步跨入一幕……下一瞬,就见老爷子一边着急忙慌地凑了上来,一边沉声呵斥,“你这死丫头,那么大的雨!怎么说出来就是出来了?真当自己身子骨铁打的?”
三两步奔到姬无盐跟前将人牢牢护在怀里,一边念叨着一边瞪向宁修远,怪罪道,“你小子就是这么照顾人的?嘴上说得好听,偏行动起来就跟个木桩子似的……小宁,祖父同你说,这种只有花言巧语的小子最是靠不住了,你可得想清楚了,别被这小子蒙蔽了双眼。”
一边说着,一边撑着油纸伞揽着姬无盐往外走,还不忘絮絮叨叨地说着宁修远的坏话,交头接耳暗搓搓地模样,偏声音一点没压着,咬字清晰似是怕身后的人听不见似的……老爷子耍起性子来,也是幼稚。
姬无盐笑着应承,“是是是,您说得对,这般花言巧语的模样,的确还得好好考虑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