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崧一愣,狐疑,转首看了看脸色黑沉却半分意外也没有的宁修远,又回头看了看将整个脑袋都埋进被褥里的姬无盐,当下了然,“你都知道?”
宁修远将被子往下拉了点,将小丫头的脑袋提了出来,才点点头,“大概猜到了,只是没料到如此严重。还是晚辈疏忽了,昨晚应该留在此处守着的……如今却是给您添麻烦了。您给开方子吧,平日里如何调理都与晚辈细说,我会盯着她一一照办的。”他言语温和从容,只字片语都不曾责备她欺瞒于自己,却只怪罪自己疏忽了。
陈崧在边上看得瞠目结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咳了咳,“你不气?”
“气。”宁修远斩钉截铁地承认道,“许多次都恨不得将她吊起来打一顿,也同她苦口婆心地说过许多回,别瞒着我、别独自涉险,遇到事情同我商量着来,很显然……收效甚微。可是您也说了,她这内伤怕是要个一年半载地才能彻底恢复,总不能真的吊起来打一顿吧?昨儿个我看到她衣衫上有血迹,便猜到了她有内伤,原想着,她要瞒着,我若是留下反倒耽搁了她调理恢复……是我的错,该留下的,如此也不至于让她在窗户下冻了一整夜,伤上加病的。”
姬无盐抓着被褥,抬着眼睛看着宁修远,瘪了瘪嘴,期期艾艾地唤,“三哥……我错了。我以为没事的,往日练武的时候也这样的,不小心受了点内伤,吐了口血也就好了……我以为这次也这样呢。”从被褥上方看过来的眼神委屈极了,可怜又无辜。
明知这表情最多三分真情七分作假,宁修远却还是受不了她这般,只心中有气,不愿搭理她,遂只是黑了脸色偏了头,淡声说道,“你嗓子不好,别说话,歇着吧。”
脸色难看,声音却还温和,也不知道是气自己更多还是气对方更多。
陈老看着他这般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样的宁修远对姬无盐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小丫头胆子太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适合有个人在边上管着她。原以为宁修远能管着些,如今看来,他口口声声心中有气,但在自己这个还不算外人的“外人”面前,半个半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该是欣慰的,小姑娘被人如此全心全意地相待,偏又是担心的,这上天入地的胆子,要被纵得愈发没边了。
陈老轻叹,“罢了……想必如今我说她不好,你还得护着,我也懒得去做这恶人了。我开张方子,会比较苦,这丫头吃不得苦,子秋都盯不住,此事便交给你了……还有我昨儿个给的那瓷瓶里头的药,早晚各一粒,万万不可忘了。”
“是。”宁修远起了身,言语恭敬,甚至微微低了低头,“晚辈一定盯着,您放心。”
这一点陈老还是放心的,他沉沉“嗯”了声,背着手继续交代,“内伤完全恢复之前,半点武功不许用,天心琴也别让她靠近。如今林一已经死了,药丸我这几日就做出来,想必接下来也没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值得她亲自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