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婚礼前夕。

兰德纳斯站在黑暗里，冰蓝色的眼眸静静凝望着某处灯火通明的宫殿。

身边的血族请示他：“大人，今晚还是像之前一样，放松警戒吗？明日就是大人的婚礼，需不需要加强巡逻？”

兰德纳斯立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斑驳的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半明半昧的阴影。

许久后，他才出声，嗓音比夜色还要凉：“不必，继续放松警戒。”

宫殿里，盛梨已经换上了火红的嫁衣，梳妆整齐。

这是一件标准的中式婚服，凤冠霞帔样样齐全，火红的嫁衣将盛梨的脸染上一层云霞般的红，被精心描摹过的眉眼是勾魂夺魄的艳丽。

盛梨站在窗前，刚放走一只催促她的萤蝶。

她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去，伊莎望着她的眼神透着几分慨叹：“我还记得你刚进亲王府的时候，是个机灵讨喜的姑娘，没想到一转眼，就要爬到我头上了。”

盛梨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唇角勾着笑：“没少给您添麻烦吧？”

伊莎斜了她一眼：“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她转而又笑起来，眼里满是怀念之色，“不过，自从你来了以后，亲王大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这倒是过去极少瞧见的。”

伊莎轻轻叹了口气，用叙述的语气缓缓道：“大人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沉睡，每次醒来，总是孤独地坐在棺材里，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有人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血族的生命是如此漫长，在孤独中活上千年，这反而是种折磨，他选择沉睡，何尝不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呢？

伊莎知道，这里没有大人留恋的东西。

所以她常常会恐惧，恐惧他的每次沉睡，再也不会睁开眼。

可如今不一样了，这里有了他眷恋的人。

她偏头瞧着她，脸上多了几分慈爱，“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也要好好陪在他身边。”

盛梨在她的注视下垂下眼帘，隔了会儿才道：“我会的。”

伊莎笑起来：“本来大人今晚也会过来，不过在你们国家，新郎新娘成亲的前一晚是不允许见面的，说是会有不吉利的事发生，所以他今晚不过来了。”

兰德纳斯从前哪里会信这些？

盛梨唇角忍不住一弯，眼底划过一抹怅然。

由爱故生怖。

伊莎像个长辈一样拉着她絮絮叨叨好久，她从来不知道一向严肃的伊莎话居然这么多。

眼看时候不早，伊莎才肯离开。

盛梨手里握着红盖头，细致地抚摸着上面的刺绣，眼底跃动着浮光掠影。

今夜人多眼杂，她想要离开应该很容易。

盛梨望着敞开的窗户，眼神犹疑不定。

脚步声重新响起，她嘴角勾着无奈的笑抬起头：“伊莎大人，还有什么事没交代完……”

盛梨的话音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消弭在唇齿间，她有些讶然地睁大了眼：“怎么是你？”

来人看着她的眼睛，暗含蛊惑的语调慢慢响起：

“跟我走。”

盛梨的眼睛逐渐变得空洞茫然，她麻木地站起身来，膝盖上的红盖头滑落在地，被主人毫不留恋地遗弃在这里。

“……”

殿内只有红烛静静燃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