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只觉得自己的沉寂已久的心乱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敛下眉眼提醒她：“我建议你不要找我组队。”

陈珂虽然不认识秦慕许，但她长得漂亮，身上又透露出那种无忧无虑的天真气息，一看就是富养着长大的女孩，一般这种人在学校里都很受欢迎，这种情况下有很多人都想和她组队的那种。

秦慕许却歪头笑了笑，眼中有些疑惑：“为什么啊？”

陈珂被她干净的笑颜晃了一下心神，想到自己要亲手推开她，眉眼间多了几分阴郁，语气不太好地提醒：“因为和我一起，你很有可能组不到其他的队友，而两个人完成这项工作非常困难。”

陈珂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想面前这个女孩因为摸不清状况浪费时间，与其让她到时候后悔，不如现在就把话说开。

果然，女孩在听到他不耐烦的话以后愣住了，陈珂一边觉得果然如此，一边心情更糟，打定主意一个人做这个作业，收拾东西就打算离开。

秦慕许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引起误会，连忙开口：“不会的，我会找我朋友一起的，如果他们都不愿意加入的话，我们两个人一起也总比你一个人轻松对吧。”

陈珂听到她的话皱了皱眉，很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偏要拉自己组队，把简单的小组作业变成困难模式。

不过如果多几个人确实会轻松很多，他也能多点时间去挣钱，想到前两天医院那边打过来的电话，他又多看了秦慕许几眼，像是在看一个冤大头。

秦慕许察觉出他态度的软化，心下一喜，掏出手机凑上去：“加个微信吧，我到时候拉你进小组群。”

陈珂想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扫了微信。

秦慕许用着iphone最新款手机，陈珂用的是陈琴淘汰的屏幕裂了的手机，总之两个人待在一起处处都彰显着差距和违和。

秦慕许却毫无所觉，依旧笑得真挚灿烂，很高兴的样子。

更像个冤大头了。

陈珂看着她天真的笑意，心里烦躁阴郁的情绪微散，声音还是很硬，提醒：“要是组不到队你就不用带上我了。”

秦慕许连忙保证：“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陈珂对上她漂亮热烈的笑容，呼吸蓦地乱了片刻，再也说不出话，拿好东西自顾自走了。

走出教室的时候，陈珂偶尔听到几个小声的声音，说什么ji女、红桥街、夜不归宿之类的字眼。

他眉眼像是淬了一层寒冰似的，苍白着脸拿出手机登陆了一个论坛，修长有力的手指在上面飞快划拉着。

上面果然又闹开了，把他的身世行踪全扒了个遍，由于是匿名论坛，大家没什么顾忌，各种不堪入耳的字眼都往陈珂身上砸，好像全世界的恶意都压在了他身上。

陈珂牙关紧咬似乎是忍到了极点的样子，可想到医院里瘦小虚弱的陈琴，陈珂还是强忍着把那些阴鸷偏执的疯狂想法压了下去，神情一点点变得平静，没多久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样子。

陈珂需要很多钱，他停不下来也不能随心所欲，因此哪怕他脸色阴沉变换许久，最后还是迈开僵硬的腿，往学校里的一个西餐厅走去，刚开学时店主见他长得好，让他饭点去做服务生招徕客人。

这份工作比酒吧轻松了很多，他不想轻易弄丢，可是想到论坛里那个热度极高的帖子，陈珂知道自己大概做不久了。

他到店换了工作服，给一桌客人上菜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两个女生互相推搡了一下对方，他上果汁的时候发现她们在偷拍自己，嘴里小声还说着话，见他过来立马噤声。

这都只是前奏，陈珂心中清楚得很，在舆论爆发的巅峰，他们在破窗效应的鼓舞下还会变本加厉。

陈珂知道事情会一步步变得更糟糕，但他只是冷眼旁观着，没有丝毫为自己辩护的想法。

总归解释了也没有用的。

陈珂早在日复一日的诋毁中麻木，也习惯了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被所有人厌恶。

他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心理越发阴郁偏执，到现在只想任其事态发展，亲眼看看人性最阴暗的一面究竟有多丑恶。

总之学校里这些工作薪水也不高，大不了他去红桥街多配点笑脸卖两瓶酒。

工作空余，陈珂又拿出手机登上了论坛，自虐似的想看看那个帖子又翻出了什么新样。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帖子里有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禅客：都大学生了，大家理智一些吧，都是口说无凭的事，没必要这么编排别人。

禅客：你亲眼见到他被bao养的吗？诽谤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禅客：别人回不回寝室关你什么事呢，打扰到你了吗？

禅客：口上积点德吧你。

禅客：这个帖子我举报了，继续造谣的人等着收律师函吧。

禅客：我不是他的小号，但我觉得你脑子有病倒是真的。

禅客：走着看吧，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好不容易考上的q大，我劝大家谨言慎行。

陈珂沉默着看了两遍这个“禅客”的留言，看 ta因为帮自己说话而被论坛里一片围攻，还有人特意开了个帖讨论这个“禅客”是什么身份。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不是陈珂小号就是bao养他的老阿姨。

论坛里的人嘴脏得很，但禅客态度硬气，又是发律师函又是走法律程序的，大家都是普通学生吃个瓜不想沾染是非，帖子热度就慢慢下去了。

陈珂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个禅客会是谁，他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富婆阿姨什么的也是无稽之谈。

谁会顶着腥风血雨帮他在网络上跟人对线？

陈珂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结果，索性摁灭了屏幕。

另一边的姜苗苗看着又是申请论坛账号，又是亲身上阵跟网友对线的秦慕许，忍不住疑惑开口。

“慕许慕许，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陈珂啊？”

秦慕许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在想自己该编个什么理由。

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又意识到素不相识的人这么上心好像不太正常。

好在姜苗苗脑补能力出众，她看了秦慕许半天，又回想了一下记忆里哪怕戴着口罩也遮掩不住英俊眉眼的陈珂，最终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不会是喜欢陈珂吧？”

秦慕许闻言耳尖窜上一抹红，第一直觉是想否认，但又意识到这好像是最合理的一个借口了。

她支支吾吾半天，落在姜苗苗眼里就是默认，当下垮下了一张老狗批脸：“慕许慕许，那种人咱可不兴爱啊！”

这句话秦慕许就不爱听了：“陈珂挺好的啊。”

前世若不是恩人照拂，她早死在了洪灾当中。

姜苗苗见状心里更加悲观，也不和她争辩，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你以前谈过恋爱的吧？”

秦慕许诚实摇头。

“那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秦慕许还是摇头。

姜苗苗彻底绝望了，就她所知，初恋一般都是最恋恋不忘的。

她不敢再劝，生怕自己的劝说起到反效果，让秦慕许对陈珂更加念念不忘，心里暗自决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家人美声甜大长腿的宝贝室友。

秦慕许见姜苗苗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自己喜欢陈珂的说法，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那以后都用这个理由好了。

——

金融学院课很多，陈珂中午当服务生下午还得去上课，饭都没来得及吃。

他差不多是踩点赶到的教室，阶梯教室里人快满了，很多看到他进来脸上神色都不太自然，怕他坐到自己身边。

陈珂身上气压还没来得及低下去，就看到有个女孩子朝他挥了挥手：“我帮你占了位置。”

陈珂仔细看了看，是早上那个要拉他做小组作业的冤大头，热情真挚很富有正义感的样子，见他被孤立了三番两次凑上来。

陈珂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帮他占座，口罩下的嘴唇轻轻抿了抿，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那边走去。

可能她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各种传闻，所以才这么热情。

等到她看完那个帖子，就又会和别人一样对他避如蛇蝎了。

陈珂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坐下轻声道了声谢，秦慕许笑得更甜了，热忱地开口：“不客气，以后专业课我都帮你占座。”

陈珂总是最后一个到教室，好座位都被人抢完了。

陈珂听到这句话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轻嗤一声，没接她的话。

秦慕许愣了一下，脸上笑容淡了些许，也不再多说话，低下头继续看书。

这一幕被姜苗苗看在眼里，她不禁有些不平，越发觉得陈珂不是良配了。

慕许慕许天真善良又心软，要是真在一起了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秦慕许也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听课，只是上课到一半突然觉得桌子好像在轻轻颤抖。

她有些奇怪，偏头一看就看到陈珂面色惨白，手捂住胃部轻轻颤抖。

秦慕许被吓了一跳，小声开口：“陈珂你怎么了？”

陈珂偏头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秦慕许注意到他眼睛有些微红，额头上冒着冷汗，又凶又可怜。

前世的恩人霁月光风运筹帷幄，秦慕许哪里见过他这种样子，心里又酸又软。

“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陈珂知道自己只是胃疼，熬过去下课去买点吃的就好了，没必要浪费钱，于是摇头冷声拒绝：“不去。”

姜苗苗也看了过来，见陈珂这副油盐不进的冷硬性子整个人气了个倒仰，刚想拉拉秦慕许的手让室友别管陈珂这个作精，下一秒就看到秦慕许举起了手：“老师，陈珂同学生病了，我想请个假带他去医务室。”

大学老师不怎么管学生，他看陈珂确实脸色不太好，点头批准嘱咐了两句就继续上课了。

倒是教室里的同学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秦慕许怎么又跟那谁凑到了一起？”

“碰巧吧，秦慕许心地好看不得人病着。”

秦慕许请姜苗苗帮她和陈珂收一下书，然后拍拍趴在桌上的陈珂：“我们走吧。”

陈珂抬头看了她一眼，身上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有那么一瞬间秦慕许甚至担心他会不会骂她多管闲事。

秦慕许不自觉有些委屈，又苦中作乐安慰鼓励自己，哪怕多管闲事也不可能放着这样的陈珂不管。

好在陈珂没有说出什么刺人的话，见她都请了假，便强忍着疼站了起来。

她扶着陈珂去了医务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