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义抬起头看着她，她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弯弯的眼睛像上弦月，温柔如水。

他伸出手，李茹把一只纸折千纸鹤放在他的手心，便迅速跑出了教室。

千纸鹤拆开，里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四个字“我喜欢你”，瞬时他的脸色红得像块猪肝，心跳得厉害。

其实陈谷义一直对她也有种莫名的好感，在收到表白后，他认真想了想，觉得太早了，答应不是，拒绝也不是，拖着拖着就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有计划着高考过后再向她表白，高二那段时间反而刻意躲避着她，紧绷着学习那根弦。

而李茹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再找过他。

高三上学期，一天晚上放学，他看到李茹和隔壁班一男生并肩同行，趁着人群和夜色，他缓缓地潜伏在他们后面，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多得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其中穿插着李茹清脆的笑声，他的心像被狠狠地凿了一拳，苦楚不堪。

不出所料，她和隔壁班那个叫王昌明的男生在一起了，听说是他主动追求的李茹，王昌明成绩很差，打架方面倒是出了名。

高中时代，女孩子似乎都不抗拒和这种擅于通过“暴力”解决问题的男生交往，认为他们很有男子气概。

后来李茹的成绩越来越糟，迟到、旷课成了家常便饭，老师也渐渐对她失去了耐心，放任其自流。

距离高考还剩三个月时，李茹和王昌明分手的消息在班级传开了，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有人说李茹寒假为王昌明打掉了一条生命之后，变得越来越依赖他。

而王昌明不想和她无时无刻捆绑在一起，选择了分手，毫无愧疚。

「责任心」这东西总是罕见于十七八岁的男人，他们大多不想这么早就为谁而安定。

他就默默观察着，看着李茹一天的状态比一天憔悴，却也没有勇气和她说什么，回想到这里他想给自己几个耳光。

李茹的父母似乎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劲，让她放弃了高考，给她申请到了一所澳洲的大学。

她最后一次来教室收拾东西，班里的同学没有因为她要离开，而收起自己的七嘴八舌和指指点点。很多人交头接耳，议论着她和王昌明的事。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我婶婶就在那个医院工作…”

“将来还怎么嫁出去啊，真的是…”

陈谷义充耳不闻，但也没有制止他们。

他隐藏起悲痛，走过去淡淡地问她，“你毕业之后还会回国吗。”

“会的。”她小声答道，收着东西，头也不抬。

这句“会的”给了他希望，降低了一些接受她要走的痛苦。

他目送着李茹离开教室，到了教室门口，李茹停住脚步，瞥了他一眼，看得出来她好像哭过了，眼睛和鼻头红红的。

他的心为之一颤，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还在耳边轰鸣。

太吵了。

“你们能不能别说了！”陈谷义用自己的最大分贝喊着，班上霎时安静了，鸦雀无声。

他望向教室门口，她已经走了，无影无踪。

他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到李茹。

但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又能怎样呢，都晚了。

刚去澳洲不到一年，李茹便死于一场车祸。

据说她当时坐在朋友车里的副驾驶位，由于澳洲与国内左右舵的习惯不同，她的那位朋友分神导致逆行，与正常行驶的车相撞，两个人当场死亡，情况十分惨烈。

陈谷义第一次听到消息先是沉默了一会，后就止不住眼泪了。

告诉他消息的是他们班当年的副班长，见此状一边安慰着他一边疑惑，印象里的陈谷义是不动声色的人，看上去理性不死，没想到他会哭得这么难过。

他很懊悔，有强烈的痛失我爱之感，都是自己的错。

冥冥之中，陈谷义觉得那张纸条是未来的李茹在向他求救，而他却选择了拒绝。

他妄想一切都重来，自己可以不那么克制和懦弱，可以及时给她回应，可以和她在一起，可以给她补习一起进步，从而改变因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以至于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始终没有跨过这道坎，遂不婚，以免伤害无辜的后来者。

而当别人问起原因，他隐去事实，鹦鹉学舌像一位情场老手，女人是爱无理取闹的生物，耽误他的事业。

长此以往，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他和李茹之间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具体的事情，而对陈谷义来说却刻骨铭心，该想到的美好都在头脑里一件件率先实现了，这也是他在现实里对李茹无动于衷的一部分原因。

爱需要及时说出口，因为时间不等人。

陈谷义满面泪痕，退出了游戏。

王盛任站在他身后，双手交叉于胸前，缓缓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