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今夜就是他打算夺回燕国国君之位的时间。
楚星白很清楚,无论是在燕国战战兢兢的自己还是在大兴焦头烂额的阿茶,都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他要是再不对燕国老皇帝下手,那他答应阿茶的事情可就要食言了。
“主子,皇宫中的侍从们都已经被我们的人手放倒了,眼下皇宫一片寂静。”
“寂静吗?”楚星白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嗜血的笑,“那就吩咐下去吧,我们也该让这皇城热闹热闹了。”
“咻咻咻——”
随着他拉满长箭,射向了守着皇城大门的侍卫之后,洪亮的响声就回荡在天空。
“杀——”
楚星白冲在最前方,把要拦住他的侍卫统统都斩杀了。
今夜的他就只有一个目的:血洗皇宫,夺回那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燕国国君寝殿。
“陛下,不好了!太子反了!”
“现在太子已经带着人手攻进皇城了!”
燕国国君一下子被吓得失了神,“什么?你说……太子他已经反……反了?”
“陛下,您快从密道走吧,太子离此处不足百米!”
“好、好好!朕这就走,朕这就从密道走……”
燕国国君匆匆忙忙地从床榻之上跳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到密道的入口了,却被一支利箭拦去了。
“怎么?父皇……不,或许应该称你皇叔比较妥当。”
“不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叔是准备去往何处呢?”
在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燕国国君就腿软了,立马瘫倒在地。
“星白,你不……不要过来啊,朕已经封你为储君了,你还想怎样……”
楚星白每朝他逼近一步,他的身子就颤抖几分。
“星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朕都能满足你,但只求你不要对朕下手……”
听他说得情真意切,楚星白却冷笑连连。
“皇叔当年杀我父皇,掳我母后,还将我送去大兴为质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呢?”
“如今我平安地从大兴回来了,你倒还假模假样地给我个皇子的身份,顺便还封我为储君,还真是体贴啊。”
“锃——”楚星白将手中的长剑直直地放在了他的脖颈边,“今夜我要的很简单,你想退位诏书,将皇位、玉玺和兵符交给我。”
皇帝这个人在他皇位没有坐稳之前暂时还杀不得,他也不求现在就让皇帝血债血偿,只要能先给阿茶解决了燃眉之急就好。
而燕国国君的眸中顿时升起了希望的火苗,“好好好!朕这就写!马上写!”
楚星白的长剑并未收去,在他写诏书的时候,视线却留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
就是面前的这个人,是造成自己这么多年痛苦的源泉。
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可能远去大兴为质。
“星白,你看我退位诏书已经写好了,玉玺、兵符这就可以给你,现在你能将我放了吗?”
燕国国君谄媚的笑在楚星白的眼中格外刺眼。
“将你放了?皇叔还真是老了啊。”他嗤笑一声,先给燕国国君的嘴里塞下了一颗药丸,“皇叔放心,服下了这颗药丸,朕保证你万寿无疆。”
燕国国君的脸色瞬间发白,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楚星白,你——”
但楚星白已经没想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来人啊!先皇垂老,意识模糊,移送行宫颐养天年!”
把人带走之后,他一个人望着空空荡荡又满是血色的皇宫,无声地笑了。
要说今夜最可惜的是还是他不能将燕国国君就此斩杀了。
不过用了阿茶给的药丸,想必他的这个“好”皇叔每日也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一定要血刃仇人,为他的父皇、母后和曾经的自己报仇。
“主子,几位皇子已经被我们尽数除去,京中没有发生其他的动乱,各位世家大族和朝中重臣已经联名上书恭迎主子登基。”
天边泛着鱼肚白,依稀露出了几丝光亮。
“好啊,那明日就登基吧。”
“今日就将这份退位诏书昭告天下。”
这边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去大兴,他知道阿茶一定会收到这个消息。
“神女,楚公子来消息了。”
在看见左丘格满面笑意的那一瞬,阿茶高悬着的心就放松了下来。
“楚公子昨夜已经血洗燕国皇宫,拿到了退位诏书、玉玺和兵符,今日一早就要举行登基大殿呢。”
“这份消息是楚公子飞鸽传书从燕国传来的最新消息。”
阿茶伸出手,接过了那封信。
说是信也不太妥当,因为上面就只有十个大字:【阿茶,我做到了,大兴等我。】
阿茶欣慰地垂下了眸,有些感叹,“他确实是做到了。”
楚星白没有骗她,是真的在一个多月之内拿到了燕国国君的位置。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好了,将这个消息去告诉长公主吧,明日我们的好戏也该开场了。”
这两日的时间,足够她细细地将右相的势力盘查了一遍,该摸出来的,不该摸出来的,她统统知晓了。
明日就会是她跟右相算总账的时间了。
此时的御书房里,气压格外的低沉。
“什么?!你说楚星白居然已经登基为燕国新任国君?!”
“属下已经核查过了,消息无误。”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亲手培养了一头虎崽子,还把它放虎归山,变成了我们大兴最大的威胁?”
前来通传消息的人面对皇帝的质问招架不住,只能将求助的视线对准锦澜。
“陛下,您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锦澜装模作样地凑到了他的身侧,轻轻为他揉起了肩。
“依臣妾看,这昔日的楚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燕国国君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陛下手中还有他的不少把柄,还能靠着这些威胁他。”
“往后我们大兴就能顺理成章地凌驾于燕国之上了。”
“相比起燕国国君,臣妾以为这南平王才是那个最大的威胁,陛下可千万别忘了明日是个什么日子啊。”
皇帝沉心仔细想了一番。
对啊,相比起楚星白那个远在异国他乡的人来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乱的南平王才是那个最大的威胁。
楚星白在燕国再怎么搅动风云那也是燕国的事情,只要不侵犯大兴,那就无碍。
可南平王就不一样了。
自己要是再不把他处理了,那遭殃的可就是整个大兴了,到时候连自己的皇位都会不稳。
皇帝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挥了挥手。
“罢了,他既有能力坐上燕国国君之位,那就坐吧。”
“只看明日神女大人要如何对付南平王了。”
与此同时,在右相府上,不,现在应该称为南平王府了,右相忙得是手忙脚乱。
“要找的十万冒充将士们的百姓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准备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右相死死皱着眉头,“差不多是差多少?”
明日可就是皇帝要封赏将士们的期限了,他要是再不能直接将人手拿出来,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属下已……已经竭尽全力,但还差五万人……”
那属下的声音越说越小,右相心中的怒火却越来越大。
“差了整整五万人,这就是你说的差不多吗?!”
“你知不知道要是陛下问责起来,本王和你都要性命不保!事至如今你竟敢欺瞒本王,你——”
“主子,不好了,我们监视陛下的人手回报,陛下一直派人盯着我们大军前往京郊的动向!”
右相高高扬起地手顿时怔住了。
皇帝派人盯着,那就意味着没想放过自己。
大军本来该是从封地调遣过来,封地没有皇帝的人手,但是幽州却有。
眼下他还差五万人,跟十万大军比起来很容易就会被皇帝看出端倪。
为今之计,就只能是兵行险招了。
“将你找到的五万人速速从幽州带去京郊大营!”
这下轮到那属下顿住了。
“主子,可还有五万人……”
“那五万人本王来想办法!”
右相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大吼着说出这句话。
可只有他知道,说是想办法,其实他的一颗星砰砰直跳,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本王要进宫面见陛下!”
五万人的差额他是补不上了,但他可以寻个理由先应付了过去。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等他见到皇帝的时候,又遇见了阿茶。
“臣参见陛下。”
皇帝的面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爱卿快请起吧。”
“臣遵命。”右相在起身的时候,余光往身侧一瞥,视线中就闯入了一个身影。
见他看见自己了,阿茶还十分好心地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茶盏,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右相肺都快要炸了,偏偏皇帝还在这时发问。
“爱卿不是在调遣将士们回京受赏吗?为何今日突然前来面见朕?”
听着皇帝僵自己的开场摆说了,右相的唇角僵了几秒,“臣正是为了此事前来。”
“哦?明日就到了封赏的时间了?难道爱卿前来是为了给将士们请赏吗?”
“臣……并非请赏。”
要说右相也不愧是皇帝面前的老演员了,掀起自己的衣摆,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臣调遣将士们回京途中遭遇了洪水之后的山体垮塌,眼下只到了五万大军,余下五万大军被困,无法按时到达京城。”
“所以臣前来是为了请陛下责罚!”
瞧瞧,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
连阿茶都听得想给他鼓掌。
要不说右相之前是皇帝最宠信的臣子凭的是实力呢。
就他这随口胡诌、谎话连篇还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没哪个人能有他这种水平了。
皇帝的眸色兀地一沉,下意识地将视线看向阿茶。
在见到阿茶微微摇动的脑袋之后,强压着怒气,“那爱卿为何不早报给朕!”
“爱卿不觉得现在请罪有些晚了吗?”
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似的,让人心生胆颤。
右相自然也是冷汗连连,但他还得撑住。
“此事是臣之失,因为调派人手前去救援,忘记第一时间上报给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哼!你现在跟朕提责罚!那你告诉朕,明日的对将士们的封赏又该如何准备!”
“臣以为陛下可以信封赏那五万将士,余下的待回京之后再另做上次。”
右相的建议是给了,但是皇帝连个正眼都不愿意分给她了。
阿茶看够了好戏,知道也该自己出场了。
“陛下,本尊倒是觉得南平王的提议很是不错。”
“一次性封赏十万大军自然是可以,但大军人多眼杂,难免会有些混乱,要是有贼人趁机混入其中,那可就不妙了啊。”
阿茶边说着还边朝皇帝挤眉弄眼,硬是将自己的肢体语言展现得淋漓尽致。
“神女大人与南平王说得不无道理,只是朕有一点要求。”
右相的身子颤了颤,还是道:“陛下请讲。”
“朕要你们不管如何,都一定要保证明日给将士们的封赏仪式顺利开始。”
右相稍稍反应了几秒,接着就绽开了一抹得意的笑容,“臣必不辱使命!”
“明日还请陛下、神女大人与贵妃娘娘莅临京郊大营。”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那臣先告退了。”
皇帝没有留他,就这样任由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御书房。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刻,他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面上的狠厉倒是极好的展现在大家面前。
要是阿茶看见了,定会知道这是他准备豁出去了。
可现在的阿茶还一无所知,一心应付着狗皇帝的问题。
“神女大人,方才你为何要朕答应南平王?”
“要不是你拦着,朕说不定早就把这种乱臣贼子除之后快了!”
皇帝就像是喝了假酒似的,还怪罪到了自己身上。
阿茶冷冷一笑,“难道皇帝除了答应南平王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难道皇帝还不明白吗?”
“这南平王在短短一日多以内就能从百姓中凑出五万人伪装大军,他的能力可见一斑。”
皇帝被她说得眉头紧皱。
“可南平王纵使找到了五万人,离十万大军尚且差了一半。”
“他要是明日找不到那么多人,朕一样的可以治他个欺君之罪啊。”
皇帝想的很简单,他要的不过是将右相彻底除去。
“皇帝到现在都只想用欺君之罪来治南平王吗?”
阿茶的这通话引得皇帝有些不解。
“神女大人此话何意?难道你有旁的法子吗?”
阿茶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皇帝想多了,本尊不打算治南平王的罪。”
皇帝一下子拔高了音量,语气里都透着几分不可置信,“要是不治罪的话,那朕还怎么除去他?”
“皇帝九五之尊,要想除去区区一个臣子,难道还有所畏惧吗?”
阿茶的视线太过灼热了,皇帝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朕不是有所畏惧,朕只是……”
“皇帝这些话不必同我说,明日只管让禁军将人手布置好就是,本尊自有办法对付那乱臣贼子。”
阿茶的话说得云淡风轻,皇帝虽不解其中深意,但还是没多说了。
“好了,本尊回府尚且有事,就不久留了。”
说着,她就对锦澜悄悄使了个眼色,然后大步走出了殿中。
她是走了,但是皇帝还一头雾水,现在更是连自己该做哪一步都不清楚。
“澜儿,你说神女大人刚才是何用意?”
都被cue到了,锦澜自然要为他答疑解惑。
“陛下,臣妾以为,神女大人的应对之策不好同明说,您只管明禁军待命就是,想必明日除去那乱臣贼子的计划神女大人会有所抉择。”
皇帝尝试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头绪,干脆放弃了。
“来人啊!传章统领!”
皇帝这边是在见章明,那右相那边见的就是一个老熟人——江叔。
“陛下对我找的理由已经有所怀疑,我明日要你去做一件事。”
江叔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王爷只管吩咐,在下必定要那狗皇帝死无葬身之地!”
要不是狗皇帝夺取了他禁军统领一职,他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明日这个找狗皇帝报仇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本王要你明日带着本王培养的私兵埋伏在一旁,等到皇帝老儿进到了我们的埋伏圈之内,就将他挟持住!”
皇帝不是想方设法要给自己治罪吗?
那他就先将皇帝给拿下,就看看皇帝还有什么能耐!
“王爷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这对阴谋家就此达成了共识。
而在长公主府,阿茶也在与长公主做最后的准备。
“阿茶同志,你这要行事的话会不会太过冒险?”
“狗皇帝到底是皇帝之身,要是南平王一下子就将狗皇帝给刺死了,那岂不是大兴就要大乱?”
阿茶淡淡一笑,“长公主同志,只要我们将消息控制起来,各地也布置完好,这天下乱不乱还犹未可知呢?”
“你想如何?”
“利用南平王之手,让他在慌不择路的时候除去狗皇帝,顺便给他坐实了反贼的名声。”
“之后我们除去南平王,你就是那个皇帝临终托命掌权的长公主殿下,消息暂时对外封锁,我们将皇帝的尸首秘密带回宫中。”
“等到七日之后,天下大定,一切自然也就结束了。”
听她这样说完,长公主只觉得心中还是不安。
“阿茶同志,我如何当得起那掌权长公主,况且我们要建立的新世界……”
“那是后面的事,自然也有理由,但眼下之事才是关键。”
阿茶其实早就已经算好了。
皇帝在京郊大营身死,没有皇子在身边,将权力暂时移交给长公主无可厚非。
之后对外公布皇帝的死讯,长公主会在明面上与皇后商议皇位一事。
而皇后的态度从前就很明确了,最后权力必然给留给自己去建立新世界。
这个闭环一旦形成,他们就能在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顺利完成权力的交接,不被天下人诟病,更不会对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
此时的阿茶还不知道,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一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各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而翌日一大早,阿茶就去皇宫门口了。
作为今日身份尊贵的观礼嘉宾,她当然是要跟着皇帝一同前去才好。
在从皇宫中出发的这支队伍里,皇帝、阿茶、长公主、锦澜与章明赫然在列。
“皇后娘娘,陛下与宸贵妃娘娘都已经走远了,我们还要留在此处吗?”
“再留一会吧,本宫再瞧着陛下的车马走远些。”
皇后心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她昨夜就已经收到了阿茶送来的消息,更是无比清楚皇帝今日一旦前去,回来的就只会是一具冰冷的躯体了。
作为皇后,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她想拦住皇帝。
但作为太子的母亲,作为一个女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拦下皇帝。
不为别的,她也想亲眼看着那个人人平等,女子不用再委曲求全的世界建成。
在看着皇帝的车马彻底隐入天边的时候,皇后揩去了眼角的泪珠,“随本宫回去吧。”
她的手中还死死攥着阿茶送来的那封信。
“传本宫旨意,皇宫内外全部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就地处决!”
晨光熹微,阳光很是和煦。
“神女大人,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啊。”
皇宫的戒严发生得悄无声息,没人任何人意识到不对。
而南平王已经在京郊大营等候多时了。
昨夜的他几乎是一夜未眠,种种杂事涌上心头,更是让他手忙脚乱。
“王爷,在下已经在检阅台周围布满了人手,只要皇帝踏入,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可动手。”
右相点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等到江叔下去之后,他缓缓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通传声终于响起了。
“陛下到——”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军营的大门,唇边还挂着几分讽刺的笑。
“爱卿手下的将士们英姿焕发,朕心甚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