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唐天大闹过圣医堂后,李琼就再没回去过唐家,有了海瑶的帮助,她在圣医堂附近找了个小旅馆就这么住了下。
每日她除却四处穿梭于各个医院和医馆之间拍摄素材、撰写要发表的稿子,就是去圣医堂帮忙。这样兵荒马乱的年代,似乎有许多比儿女情长更为重要的事,倒是让刚刚结束一段感情的女人忙碌到完全没有了阵痛期。
随着苏城运送过来的伤兵越来越多,沪城老百姓的心情自然愈发压抑了几分,走在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看起来毫无生机。
不过城中的人数倒是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都能发现从苏城逃过来的难民的影子。
虽然沪城也称不上多安稳,但好歹不用在睡梦中担心会被倭军的炮弹轰到,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宁愿过来这边睡大街的。
这天,海瑶照常在圣医堂完成了对重伤伤员的治疗,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到了门外廊下的一把摇椅上,打算一边晒晒太阳一边缓口气。
没想到正撞上李琼从街道的另一边大跨步的走了过来,对方那张圆润的脸上还挂着一层淡淡的忧虑。
“瑶瑶,正好我想找你。”女人在看到她的身影后就扬起了手臂热情的打了一声招呼,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路小跑着到了近前。
这些天,李琼对海瑶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徐小姐逐渐晋升成了无比亲热的瑶瑶,若是有那不知情的怕是很难想到他们两个在不久前还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
对此,海瑶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这姑娘总体来说除了有点恋爱脑,还是比较明辨是非又听劝的,虽然家世不错却也不娇气,交往起来还算顺心。
李琼停在了摇椅前,先是朝着圣医堂里望了望,确定一切都风平浪静后,这才抽过另一把竹椅坐在了旁边:“最近两日,你千万多多注意名下的那些商铺啊!”
“嗯?”海瑶慵懒的掀了掀眼皮,似是有些不解她何出此言。
扭捏着抿了抿唇,李琼心有余悸的说出了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
原来自从她和唐天闹翻了后,坐落在圣医堂斜对面、由唐家出面才让她拍摄采访的史密斯医院就不再允许她自由进出了。
可李琼身为广城一家规模不大的进步刊物创始人之一,身上到底也是有一反骨在的,且她之前在史密斯医院中亲眼目睹战士们受到了轻慢,于是她日常就是绞尽脑汁的乔装打扮,试图混进去拍到更多的证据,并准备一旦找到机会就将其曝光出来,让新政府乃至天下所有人都好好看看这家医院的嘴脸。
毕竟只要答应了接收伤员的医院和医馆,新政府都会在金钱上予以相当可观的补助,他们那种拿了钱却不办人事儿的态度,着实令人气愤。
女人义愤填膺的说着,海瑶趁机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眼下的打扮,见其穿着的是一身上面还带有补丁的粗麻布衣裤,脸上有着几道明显的脏污,手里还攥着一顶破旧的贝雷帽,便知她定是又想办法混进了史密斯医院里。
“今儿改行换道了?怎么没假装是城中哪个富户家的小姐了?”海瑶打趣的开了口。
听到这话,李琼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还是瑶瑶你说的在理,史密斯医院早就把城里那些有钱人的家底都了解了个透彻,我要是不改变思想放下身段儿,肯定永远都别想混进去!”
言罢,她伸开了双臂骄傲的展示着身上的衣裤:“我可是塞了好几块大洋买通了经常给史密斯医院送菜的大叔,这才从后门顺利的进到了医院里。”
“真棒。”海瑶适时给出了夸赞,同时也不忘表达自己的关切:“一切都还顺利?没被别人发现吧?”
“那当然,我是谁?”李琼先是自得的扬了扬下巴,随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这场谈话转回了正题:“你猜我在医院里看到了谁?唐天啊!!!”
“唐家和史密斯医院关系密切,他出现在那边也不奇怪吧。”海瑶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身下的椅子,深秋的阳光照的她有了些困意,眼皮都开始逐渐沉重了起来。
而且那晚在圣医堂,她踹向男人胸口的那一脚可没留什么情,估摸着肋骨是要断了几根的,去住个院很正常。
“哎呀,不是,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位西洋医生讨论城中最近出现的疫情。”李琼急哄哄的否认。
这事儿还得从倭军破了西南方向的防线说起,那会儿一大批难民涌向了尚未沦陷的苏城及周边几个城市,而随着这些人一起到来的不仅是城市的拥挤和饥饿,还带来了自古逢乱必有的瘟疫。
现在,这些瘟疫又被从苏城逃过来的老百姓们带到了沪城,虽然目前情况尚可控,但终究是要防患于未然的。
包括张萝藦在内的几家医馆的大夫,这几日就算在百忙之中也要抽出一点时间,尽自己所能的给各自医馆附近经过的百姓们分发一些具有抗瘟疫功效的汤药,用来避免瘟疫的大范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