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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第2 / 2页)

苏淮只好退了一等座票,柳芷溪却又非要分开坐,苏淮无奈地看着她,却知道她并不是男女朋友间耍耍小性子,其实他倒希望是的,但是这种希望,或许注定只是奢望。

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喝着咖啡,高大的身材在空间范围较为狭小的二等座,只能颇有些勉强地蜷缩起来。

和谐号动车停靠在武汉站时,上来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姑娘,身上飘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径直坐在了苏淮旁边。外国姑娘打量了苏淮一眼,眼眸如同一汪碧绿的春水,她微微一笑,嘴角弧度很迷人。

苏淮礼貌地和她对视一眼,客套地报以微笑。到了吃午餐的时间,苏淮起身去找柳芷溪,外国姑娘也跟着来了。柳芷溪正望着一闪而过的景致发呆,苏淮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指了指手表,她会意地站起来,一同向餐车走去。

“我叫安迪。”外国姑娘友善地对他们俩说。柳芷溪稍稍点了点头,看得出她的身体状况不太理想,似乎思虑颇深、忧心忡忡。

安迪大度地笑笑,说了句“don’tworry,behappy.”柳芷溪疲惫地望了她一眼,挤出一丝笑容。

安迪点了一份三明治,苏淮要了一份牛扒,柳芷溪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声地夹着米饭粒,却一粒也没有入口。姚瑶的事件,给了她很大打击,她爱阅读,记得小时候读《苦儿流浪记》,她哭得稀里哗啦,奶奶就刮她的小鼻子。

她啜泣着对奶奶说,“雷米太可怜了,我真幸福,有您和爸爸妈妈,还有这么多关心我的叔叔阿姨,这么多可爱的小伙伴。”晶莹的泪水,一滴滴落进白色的餐具里,柳芷溪还毫无知觉。苏淮掏出纸巾,想给她擦擦眼泪,安迪却用眼神制止了。

安迪悄声说:“don’tdisturbher,letheralone.”苏淮焦虑地望了一眼柳芷溪,眼神心疼而宠溺。安迪洞察一切,美丽的大眼睛里也荡着笑意,朝柳芷溪努努嘴,“girlfriend?”苏淮的眼里泛起了微光,却又瞬间黯淡,无奈地叹了口气,“ihopeso.”安迪安慰道“takeiteasy.she’sagoodgirl,begoodtoher.”

出了高铁站,苏前已经把车开到了出站口等他们。他隐约感到了苏淮和柳芷溪的变化,柳芷溪虽然仍旧话语不多,却明显流露出一种忧伤,两只似水的明眸像失去了星辉的照耀,只倒映出一轮清冷的月。

苏淮一向沉着稳重,说话做事不露声色,但自从柳芷溪搬到了他们家里,他也显现出一股热情。“这小子应该是喜欢上她了。”苏前暗自笑道,对于这方面,他和文利一直很开明,只要不伤风败俗,不影响学习生活,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心思,他们都能够理解。

只是这次,苏淮似乎情绪也不高,年轻俊朗的脸庞上,两道浓眉也时常紧锁,而这把锁,或许只有柳芷溪才能够解开。

文利已经吩咐保姆阿姨,在家里煲好了虫草汤,苏淮和柳芷溪一进门,就闻见了满屋的香味。林素锦也在苏家,奔奔跳跳地出门迎接苏淮,一见他,就亲昵地挽着他的手,目光扫过柳芷溪,含义复杂,然而又恰似无意地回眸笑笑。

柳芷溪仍旧暗自神伤,没有特别注意周遭的一切,却仍旧感受到了林素锦笑容里隐藏的内容。

柳芷溪感到疲惫不堪,匆匆和文利打了招呼,便回房间沐浴休息。站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柳芷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会儿觉得熟悉,一会儿又觉得陌生。熟悉或许是因为,那是她自己,是她每天都可以从反射的镜面里看到的自己,觉得陌生了,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吗?

柳芷溪仔细端详自己,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点像身边的一个人。虽然气质不同,可是五官却是分明的相似啊,就像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但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水里的月亮一触即破。

她拼命摇了摇头,散乱的长发甩在脸上,竟有丝丝缕缕的疼痛。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狰狞,又是那样无助,恍恍惚惚,跌坐在地上。“我不像那个人,一切只是,只是幻觉。”柳芷溪嗫嚅道。

苏淮逝去的老祖母信奉佛教,每年观音菩萨诞辰纪念日,都要举家前往南岳衡山烧香拜佛。苏前亲自开车,文利坐在副驾驶座,苏淮、柳芷溪则坐在商务车的后座。这是一辆七座的奔驰车,里面空间足够大,苏淮可以惬意地舒展身子躺在座椅上玩平板电脑。

柳芷溪则戴着耳机,一个人坐在最后一一排,耳机里单曲循环的,还是那首《endlessroad》,林俊杰独特的声线总能勾起她的记忆。车里冷气十足,柳芷溪搭了一件外套在腿上,她忽然想到,不,不对,应该说她从未停止过牵挂,冷江在哪里呢?

姚瑶还好吗?奶奶在天堂里,是否幸福呢?还有离开自己十几年的父母,在另一个世界,是否每天都在想着念着自己呢?

柳芷溪忍不住轻轻啜泣,苏前专心开车没有发现,苏淮已闭目沉睡,文利从后视镜里看了柳芷溪一眼,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哼”。文利的态度就像一只漏网的鱼,却落入另一张更细密的网里,被敏感的柳芷溪迅速捕捉到。

苏前把车停在了山下,他们一行四人徒步爬上山,举目望去,风景极佳,黛色的山峦被蒙上了淡淡的云霞,挺拔茂盛的植被像一件绿色的盛装,披在山体,各色的野花绽放迷人的笑靥,风一拂过,有袭人的芬芳,四散开来,沁人心脾。

他们踏着略微潮湿的石板路,轻叩的足音像在唱着一首虔诚的圣歌,柳芷溪渐渐恢复元气,大口呼吸着甜润的空气,箭步向上。苏淮紧紧跟随在她身后,走过狭长的栈道时,他自己靠着山崖,让柳芷溪贴着山壁走,不时地伸手扶住她,悉心体贴地保护着她。

“谢谢你,苏淮。”柳芷溪握住苏淮的手时,在他耳旁轻声说。苏淮俊朗的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神采奕奕,就像一颗发光体。柳芷溪知道,很多女孩子都喜欢阳光,因为阳光温柔、舒适、光芒万丈,可是柳芷溪自认为她是只有一晚寿命的萤火虫,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就是它迎接死亡的时刻。

灿烂的晚霞染红了天际,柳芷溪和苏淮站在大庙前等待苏前和文利。“好美呀!”一个穿着粉藕色蛋糕裙的女孩,在一旁同一个男孩感慨道。“要不要拍张照?”苏淮俏皮地举起相机。

漫天霞光中,隐没在云雾后的山峦,被照耀成了金黄色,像一望无际的麦田,又像变幻莫测的天外仙境,让人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绯红的霞光落在柳芷溪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优雅而得体,苏淮看得有些呆住了。

“帅哥,你还不给你一起来的女孩拍张照片吗啊?现在可是摄影的黄金时分。”身旁那个男孩笑嘻嘻地提醒苏淮。苏淮下意识地望了柳芷溪一眼,柳芷溪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眼神里写着回绝。

苏淮客气地谢过男孩,拉着柳芷溪往山上的商铺走去。待他们买完饮料回来,夕阳只剩下微乎其微的余晖,柳芷溪仍然一言不发,眼里却有泪水在汹涌。

站在山顶向下看,是起伏澎湃的绿色海洋,“错过了照相的黄金时分,你遗憾吗?”柳芷溪突然问道。

“芷溪,你知道吗,我永远不期盼黄金时分的到来,因为绚烂过后就是黑暗,巅峰过后便是下坡路。我希望在你的眼里,我能看见的一直是向上的阶梯,给予我恒久攀爬的动力。而我最珍惜的,永远是美好事物发生的前一刻,那样我就能够永葆希望和憧憬。芷溪,和你并肩,才是我最幸福的心愿。”苏淮真诚地对柳芷溪说,眼神干净得如同没有被污染过的泉溪。

“芷溪,我们买一个同心锁,好吗?”苏淮看见一旁高高架起的竹制框架上,挂满了一个个精致的小锁。卖锁的老奶奶,老态龙钟却仍旧精神矍铄,咧开没有牙齿的空嘴洞,说“这是情人锁,锁住了就是一辈子哦。你们,要把名字刻在锁上面吗?”

柳芷溪连忙摇摇头,苏淮的表情有些受伤。他小心翼翼把锁高高挂起来,情人锁在风中相互碰撞,远远望去,是一片闪烁的银海,发出悦耳的铃声。柳芷溪闲着无事,站在一旁仔细观察悬挂起来的同心锁,她忽然一愣,大惊失色。

她按住扑腾狂跳的心脏,苏淮以为她身体不适,忙关切地询问,柳芷溪摆摆手,强压制住内心,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心里却早已是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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