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芷溪停住脚步,怔怔地望着文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文利望着她,顿时有些恍然,不明白她的用意。柳芷溪从背上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带,然后双手握住,恭敬地递给文利。
文利迟疑地打开纸袋,里面是雷宇的照片,他在夜店里和陪酒女勾肩搭背,他在社团搂抱亲吻女社员,还有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上面的男主角都是雷宇。文利一张张翻开着,她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忽然她又大笑起来,把照片一张张撕碎,往地上狠狠一扔。夜风撩起了柳芷溪的长发,也把碎片吹向看不见的远方和深渊。
“柳芷溪,爸爸病了,你有空,和我去一趟医院,去看看他吗?”辛晨曦的讯息发了过来,柳芷溪正在宿舍洗漱。洛橘已经几天没回来了,柳芷溪踏破铁鞋,也没有寻觅到她的踪迹,好在昨天傍晚,洛橘留言给柳芷溪,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好的。”柳芷溪丝毫没有犹豫,回复了辛晨曦。虽然上次不悦的对话,让她的心里有了丝丝裂痕,但是正是这些罅隙,让明媚的阳光,有机会照耀到黑暗的夜空。辛晨曦新买了一辆轿车,是明亮的黄色,他把车开到了寝室楼下,等待柳芷溪。柳芷溪手上提着事先准备的牛奶和营养品,走下楼梯,远远地,她就看见了辛晨曦。走近了,她却反而觉得有些尴尬和拘束,她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
“嗨!”辛晨曦先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她也笑着点点头。“哥,嗯,辛,辛学长!”她的慌乱,被辛晨曦看在眼里,他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善意的,他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婉晨!”辛晨曦好听的男低音,像夏日里一滴清凉的露珠,落在柳芷溪心尖。
这是第三个,叫她婉晨的人。第一个叫她婉晨的人,给了她心殇;第二个这样称呼她的人,让她喜悦又难过。而此刻,辛晨曦这样唤她,她觉得是那样幸福,就像用父亲带给她的喜悦和难过,减去了文利对她的伤害,只剩下满满的快乐,让她一想起,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哥”,坐在副驾驶座上,柳芷溪试探般地,望了望辛晨曦的表情,并无异议。“哥,爸爸,他还好么?”柳芷溪鼓足勇气问道。他的眼里,飘过一朵愁云,语气却依旧温和,“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爸爸,很挂念你,时常提起你。”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柳芷溪和辛晨曦聊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辛晨曦用车载音响,放着林俊杰的老歌,柳芷溪把脸埋在抱枕里,泪水却肆意淌出来。她不敢抬头,也不敢看辛晨曦,她不喜欢当面流泪。
轿车在医院停车场停下,辛晨曦和柳芷溪,在阴冷逼人的地下停车场,根据指示牌兜兜转转。柳芷溪一向对医院,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的心里惴惴不安,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拉辛晨曦,辛晨曦则已经关切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爸爸!”走到重症病房,看到辛父枯槁的形容、憔悴的面色,柳芷溪的泪,忽然无法抑制,簌簌地淌下。辛父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死寂的眼神里,泛着欣喜的光芒。他颤抖着手,伸向柳芷溪。柳芷溪连忙走到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粗糙的大手。
辛父的手,轻轻抚着柳芷溪的脸,他用尽气力,关爱地说“孩子,你来了,真是太好了。”然后,他的头努力转向辛晨曦,辛晨曦领悟了他的意思,牵住柳芷溪的手。他们三个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他们的身体里,有无法割舍的血缘,他们的内心,有无法泯灭的真情。
“爸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这些年来,她受苦了。”辛晨曦轻声应允,语气却坚定不已,柳芷溪望着身旁高大魁梧的哥哥,心里溢满了幸福的温暖。孤苦无依时,她曾那么多次幻想过,被人珍重,被人当作亲人,她曾那样渴望一个充满爱意的、完整的家,现在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她感到这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和眷顾。
“病人家属,请在手术单上签字。”护士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辛晨曦望了一眼父亲,父亲的眼神默许,他便爽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出了病房,柳芷溪担心不已地问,“哥,爸爸,他没有大碍吧?”辛晨曦微微闭上双眼,柳芷溪看不出他的表情。“婉晨,我们已经没有遗憾了,你说,是吗?”柳芷溪轻轻点头,他倏尔笑了,眼里却带着泪,“既然已经没有遗憾了,那就,顺其自然吧。现在,对我们而言,或许听天由命,就是最好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