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凝不由得闭了闭眼，努力把“叶巧书”和“父母”这两个毫不相关的概念割裂开——其实，这两个词，本就没什么关系呀。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眼前的人是个和他们同龄的男孩，正是阳光活力的年纪，眼睛有神，笑容也很有感染力，身上灰色的训练服看着挺旧的，却洗得很干净，同时昭示出他是联赛参赛者的身份。

于寒的视线飘向远方：“那时，父母是我仅有的依靠，我总是很依赖他们——属于一个无能为力的幼童，迫不得已的依赖。”

叶芸凝挠了挠头：“叶老师，她，很严苛，很不近人情，总有种跟机器人一样的冰冷感，日常就是训斥我和布置任务。”

于寒九岁之前一直是和父母生活的，后来被检测出较高的灵能天赋，得了契灵，才来了联盟中央处，对真正联盟中央的幼童培育机制不甚了解。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发现你的母亲……”叶芸凝话说出口，被这个词烫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继续说道，“你发现你的母亲做了一件错事，你会怎么办？”

第一个反应，应该觉得是个穿着破破烂烂，手里拿个破碗，手上拄着跟拐杖，走路颤颤巍巍的低等级老人，或者残疾人。

此时，叶芸凝想跟她谈谈，于寒也起了兴趣。

“队长情况特殊些，怎么个特殊法？”于寒开口问道。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牧承影凑过来，指了指林小璨盘子里剩的一点，开口道：“那个，你不吃了的话，东西能给我吃吗？”

“那一般人呢？”于寒发问道。

于寒的表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那深仇大恨似的怨气，表现在戴着蓝框眼镜的女孩身上，说不出地矛盾。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门，左右检查，确定周围没人，才打开了那个盒子。

因着加训有点晚，到了半夜，那时的餐厅乍看上去，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于寒点点头：“是，你的联赛处罚记录上全是‘违规偷吃营养餐之外的食品’，平均每年有个二十多条吧，平均一星期三顿——作为靠近战体术打输出的队员，身体营养配比的管控可是很重要的。”

林小璨的头卡在半空要点不点，征询的眼光去了她芸凝姐姐。

叶芸凝在那之后很长时间，都忘不了于寒那一刻的神情，思索许久，下定决心后给出的答案，配上那兼具温柔与残忍表情，在叶芸凝心口扣下重重地一击。

“‘叶老师’就是你的资助人吗？”于寒问道，“你们大都是跟资助人一起住的？”

“唉，话扯远了，就说那联赛期间的营养餐，对我来说是噩梦，对牧承影来说，却是他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林小璨回忆起来。

如今放在盒子最顶上的，是一张来自女王的手绘邮票。

女孩垂下了睫毛。

于寒在叶芸凝平静的描述中感受到几分压抑，从出生起的每分每秒都要被观察、被安排，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按照最优解行动，这样的生活未免也太，太不自由了。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于寒咂摸了一下这个词，觉得不太恰当，摇了摇头。

“那就让他过去吧，”于寒刚刚还咬牙切齿的表情松动了，她转身，看向远处的窗外，回避了叶芸凝直视的目光，“既然你不说，那就没事，那就让一切过去吧，都，过去了。”

于寒想着，摇了摇头：“我没感觉有什么好的，他们甚至是我获得强大契灵的阻力，我干什么他们都不满意，绑着我、捆着我，几乎要把人溺死般地束缚着我，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然后她吃完下楼扔垃圾的时候被基地的监控系统拍到，记了过。

视线再一移动，男孩训练服上的s级标识差点没闪瞎人眼。

“一件过去的错事，悄无声息、没被人发现，虽然影响延续至今，但无人察觉，”叶芸凝的眼神垂了下来，“我如果不说，就没人能发现这件事。”

叶芸凝有一个秘密的盒子，拳头大小，表面灰扑扑的，随便个小角落就能塞下，灰扑扑的表面，并不起眼。

林小璨深呼了一口气：“说得我能吃到似的，想吃了二十多次，就一次真吃到了，其他的都是被半路截下，记了过还没好吃的。”

“以血缘为纽带的亲子关系，被定义为旧时代落后的的思维行为模式，会降低社会的整体运行效率，产生动荡和纷争，但不知为何，我总感觉，那会是一种好的感情，”叶芸凝抬眼看向远方，“那会是一种，好的感觉。”

其他鸡零狗碎的小东西也大都不起眼，是走在路上，人看见了，都能踩一脚忽视掉的那些小东西，似乎是可有可无的。

牧承影神情坦然地指了指林小璨的饭盒：“我看你还有剩，是不吃了吗？”

然后饿虎扑食般地吃了起来，两口下去，还噎了一下，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几天没吃饭了。

“同学，你是遭遇什么意外了吗？”叶芸凝在一旁缓缓出声，“是你的身份卡丢了？不能刷生存点了吗？”

“那这位同学也是吃不下了吗？”牧承影没理会叶芸凝的问题，一指她面前的盒饭。

牧承影的神情可怜兮兮的，人没长开，十一岁的少年看着比林小璨还小，叶芸凝心一软：“你还饿的话，我再给你点一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