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一会儿，纷纷扰扰的思绪平静下来，盯着叶芸凝，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哭的？”

在幸存者基地内，私自认亲属是重罪，应乘风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叶芸凝也帮着伸手推开杨素，并一再向医护人员解释，是这个女人莫名闯进来的，他们什么都不清楚。

杨素用的力气很大，都把应乘风抓疼了，应乘风眼神中浮起一层嫌恶，似乎在说“我是犯了多大的罪过，才会被一个疯婆子缠上叫母亲”。

七岁的叶芸凝听懂了叶巧书的言下之意——你还有一年就要准备佩戴生存点检测装置了。

——连同从出生就困扰着他的病症，都只是失败的实验产品。

杨素让叶芸凝帮着捎东西给应乘风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也有，但吃的穿的一类的，应乘风一听是“母亲”给送的，看都不看就扔了，久而久之，杨素也就不送了。

七岁的女孩还是没完全了解“金”是个什么意思，但想想杨素那疯疯癫癫、邋里邋遢的模样，还是连连摇头：“不要，我不去。”

“上次抽测，你的成绩又不合格，这已经是连续第四次了。”叶巧书话头一转。

“杨素阿姨，我真的，真的很想相信你是无辜的，我很想相信，你在那场绑架案中是无辜的。”叶芸凝声音小了下来。

叶所长严谨刻板，从不拿“狼来了”的故事吓唬小孩。

哦，倒也未必是失败的，万一他们就是想培育出一个“成功”的疾病样本呢？

监察处的人体试验非法，但在金殿——合法。

叶芸凝神情冰冷：“你觉得我如果实话实说，你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吗？”

范浩言坐到了一边，把主要空间留给两人。

叶芸凝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也就是叶巧书女士她不知道，她但凡知道点儿前因后果，她都不能让我去见警方。”

叶巧书看向这个刚刚从营养箱中走出来的男孩，她盯了应乘风的数据好几年，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这个男生开口。

——不至于被送去金殿。

杨素红了眼眶，被关在这里数日，她都没崩溃，却在见到叶芸凝的一瞬间红了眼眶。

叶芸凝沉默了，低着头，眼眶在蓄力。

杨素的实际年纪比叶巧书大不了几岁，但看着却像是个快入土的人了，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却好像比叶巧书老了好几岁。

叶芸凝猛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应乘风攥紧拳头，再缓缓松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巧书，半响无言。

看着叶芸凝还是一副“我不想学习”的抵触态度，叶巧书加重了语气：“而你，已经是第四次了，我如果如实上报你的成绩，罕见的顶级归宁系天赋，想必将会是绝佳的胚胎载体。”

“这个人是新来的吗？”叶芸凝装无知，道。

“你见过那个疯女人了？”叶巧书以一贯冰冷的声线开口。

叶巧书起身走了，叶芸凝还沉浸在刚刚被骂被呵斥的恐惧中，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他的出生就是一场试验的算计，他的生命就是一串数据。

“你，你怎么跟警方说的？”杨素开口询问道。

叶巧书把叶芸凝的成绩单往女孩面前一排，纸张划过空气发出“哗啦”的响声。

智商检验合格者会作为基地内合法公民佩戴检测装置，而不合格的残次品，有价值的女性去金殿，更多的，则是……

到现在都只有她的几个心腹知道。

叶巧书察觉到了，却没有声张，选择了保密，将杨素控制在防空洞中，以她对整个灵能研究所的控制力，想瞒下这事情，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但他没打断两个人之间的交流。

这个医生没跟叶芸凝解释太多，只道是无需在意，好好养伤。

叶芸凝无言以对，是真的无言以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那种。

这真就是叶巧书作风一贯是手腕强势，要求苛刻，基地中央对此共识一致，觉得叶芸凝成绩不高，八成是叶巧书要求太高，问责通讯下来的时候，叶巧书默认了众人的偏见，这才让叶芸凝的整体评价不至于跌到不合格。

叶巧书多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在她心里只有生理数据有价值的男孩，似乎有了点表情：“这智商倒不是遗传的。”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不及格的次数多了，叶芸凝自己也习惯了，叶巧书冷漠而又不近人情，冷漠成了冰柱子，连生气的情感也一起被冻了起来，也没有大吼大叫、体罚孩子的行为，被训斥了一次两次三次的叶芸凝没太害怕。

她缓缓张口，嘴里蹦出来的音节是：“乘风……”

叶巧书没有回应，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要她别再闯进来，喊什么‘我是你母亲’之类的疯话就好，”应乘风扶了扶胸口，“太可怕了，要是因此连累我受责罚，可就太难受了。”

“在统一培养的基地区，女性要是出现连续三次不及格的成绩，便会考虑被送去‘金殿’。”叶巧书说道。

在灵能研究所稳定下来之后，她情况好很多了，新认识的人都能觉得她是个正常人。

“是，我看到了他在七校联赛中的表现，我在现场看的比赛，但我不敢去见他，我不想在他本该开心的日子里给他添堵，但这有些药他还是吃了的好，阿宁，你再帮杨阿姨送一次吧。”杨素交代道。

叶芸凝不疑有他，反正自己顺路，就去拿一趟吧。

杨素深深埋下了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