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信心情愉快地上衙去了,贾琏也心情愉快地交差去了。
薛太太和王熙凤心情更是愉快,已经开始商量该怎么给薛宝宝准备嫁妆了。
按这时候的社会习俗,她们根本不会和当事人提起亲事,更何况虞信这还要到三年后,为免虞信和薛宝宝尴尬、兄妹间不好相处,她们更不会跟薛宝宝说了。
为免下人间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了,她们更是严令贾琏不许多说半个字,一丝风都不许露出去。
所以,薛宝宝一点都不知道虞信搞了什么骚操作,正抓紧时间伺候自己那一园子药草,马上她还要去招待客人。
不想她还没弄好,薛太太就让丫鬟来叫她,王太太带着王熙鸾来了。
按照京城惯例,女儿家及笄礼的第二天是要继续宴请至亲,以答谢在及笄礼上的看顾帮忙。
所以,王熙凤两口子、薛三老爷和薛三太太昨天根本就没走。
按理说,王太太是薛宝宝嫡亲的舅母,薛太太昨天就会打招呼,叫她一早来看戏吃席。
只两家因为种种龃龉几乎没有来往,虽则昨天王太太听说羊太后亲自驾临匆匆赶来,别说薛宝宝了,薛太太也没想到要请她今天过来。
丫鬟来报时,薛太太刚从王熙凤那里得了准信,高兴得早饭都不吃了,拉着王熙凤就要去清点库房,看看给薛宝宝准备什么样的嫁妆。
虽则是从屋后嫁到了屋前,该走的礼数,该有的嫁妆都不能马虎,唔,还要去一趟庙里,感谢菩萨保佑。
又叮嘱王熙凤,“记得和琏儿说一声,先不要透了口风,听信哥儿的总不会错。也是宝姐儿女儿家的体面,叫信哥儿知道,我也不是迫不及待要嫁女儿的”。
王熙凤暗暗好笑,连声答应。
正说着,丫鬟来报王太太带着王熙鸾来了。
薛太太就哼了一声,“这时候倒是不请自来了,当初我第一次带着宝姐儿上门,都到她家里了,鸾姐儿都不肯出闺房呢!”
义子和女婿自然又不同,她思量着虞信现在才二十几岁,已经官至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假以时日定然能赶得上哥哥王子腾。
有虞信这样一个义子兼女婿在,她自然也没什么要再仰仗哥哥,特别是要仰仗嫂子的,因此态度自然又不一样了。
王熙凤劝道,“婶婶一贯是那样的人,姑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过了也就算了。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的仇?总归现在有大表哥在,婶婶以后再也不敢轻慢姑妈的”。
薛太太心肠软,又一直记着早年王子腾对自己的看顾,听王熙凤劝,气哼哼道,“都是看在你叔叔的份上,要不然昨天就不会让她进门!”
王熙凤知道她这是听进去劝了,笑着恭维道,“真真姑妈宰相肚里能撑船,性子又好又慈悲。
不然怎么能得了这样好的儿女,马上又要得一个绝佳的女婿呢?”
薛太太笑着受了这一恭维,又叮嘱道,“你府上要是不忙,索性在这里再住两天。
陪我和你妹妹们一起去寺里上香,求个孩子,这才是顶顶要紧的”。
王熙凤笑着应了,又顺手包揽了出行的相应事宜。
薛太太感慨拍着她的手,“真真我们凤哥儿是个能干的,一个顶十个都不止。
姐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要是我能有你做侄儿媳妇,还天天在身边帮衬,别说苛待了,那是怎么疼都疼不够的”。
王熙凤就抱住了薛太太的胳膊,撒娇道,“姑妈现在也疼我啊,昨儿宝姐儿都吃醋了呢!”
薛太太哈哈笑了起来,“那就让她醋着去,她要是能得你一半精明能干,我也满足了!”
姑侄俩一边说着贴己话儿,一边往二门去迎接王太太,不想贾母却又带着贾宝玉和三春姐妹等来了。
薛太太只能一起迎了进来,又命丫鬟去请薛三老爷、薛三太太、甄太太过来。
薛蟠听说虞信一大清早就上差去了,自己连早饭都没吃,也急急赶着去了衙门。
待众人行礼寒暄毕,贾母便开口问道,“怎么不见黛玉她们?”
薛太太笑道,“本来以为今儿不会有客上门,想着昨儿她们都辛苦了,特意叮嘱她们多睡一会。
刚刚得知老太太和嫂子来了,已经遣人去叫了。
只姑娘家们梳妆打扮的,还得要有一会才能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笑着点头,“正该如此,小孩子们就该多睡多吃,才长得好。
我在家中也是这般和宝玉、迎春他们说,身体可比什么劳什子读书认字要紧得多”。
女儿家也就罢了,宝玉——
薛太太下意识打量了一眼贾宝玉,十分嫌弃,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连早起读书都怕受累,能有什么出息?
没看到信哥儿都那么本事了,十八岁就中了武状元,二十四岁就做了锦衣卫指挥使,还天天卯时就起来练剑练刀!
过年那几天不许动刀枪,他就练拳!
连带着蟠儿也有样学样,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幸亏当初听了女儿的话,没弄那个“金玉良缘”,不然真要摊上这么个女婿,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还是女儿有见识!
贾母没想到自己简简单单一句话叫薛太太又坚定了听薛宝宝话的信念,又问王熙鸾今年多大了,在读什么书。
没说几句,薛宝宝三人到了。
薛太太虽则吩咐了叫她们今天多睡一会,但三个姑娘谁都不是好睡懒觉的。
甄英莲一大早就起来读书,林黛玉昨儿是和薛宝宝挤在一起睡的,也一大早就起来了,陪薛宝宝一起侍弄她那满园子的宝贝。
因着昨天没时间,今天难免活儿就多了,这才迟了一会。
三个姑娘见礼过后,贾母便招手示意薛宝宝靠近,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对薛太太道,“宝丫头越发出落了,怪不得有那么大的福气,叫太后娘娘亲自做正宾了”。
薛太太自是连连谦逊,贾母就笑着将腕上的玉镯褪了下来往薛宝宝手上套,“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怕闹腾,昨儿就没过来,想着今天来也是一样的。
这孩子的亲姨妈病了,免不得我老婆子代她疼疼宝丫头。
这个镯子原是我父亲出征时带回来的,给我做了嫁妆。
原也不值什么,不过就是个老物件儿,倒是能护得孩子们平安。
宝丫头,好好戴着,以后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贾母今天会亲自来,自也是看了羊太后的面子,但她做事就比王太太叫人舒服多了。
薛太太一听她说是老史侯打仗时得的,就知道绝对价值连城,顿时受宠若惊,忙道不敢受。
贾母强硬将镯子套上了薛宝宝的手腕,笑道,“有什么敢不敢的,都是一家人,宝丫头又是个可人疼的,姨太太不必外道”。
薛太太忙令薛宝宝谢过,命去请戏班子和女先儿来,又对贾宝玉道,“你信哥哥和蟠儿都上衙去了,好在三叔在,我叫人送你去前院。
前院也摆了戏台和酒席,有三叔陪你,总也比陪我们看戏有趣儿”。
贾宝玉因着昨天受了宝幢的打击,一直蔫蔫的,连薛宝宝几人来也没能叫他精神点,听了薛太太的话忙道,“不必劳烦薛三老爷了,我就在这陪老祖宗和姨妈听戏”。
薛太太就询问看向贾母,贾母笑着将贾宝玉往怀中搂了搂,“他既然愿意在这,就让他在这,这天冷,省得两头跑着了风”。
薛太太只得罢了,客气地招呼众人吃点心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