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信说着根本不给林黛玉反应的时间,起身将蒙在画布的上的白布一把掀开。
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和绿色中迎风奔跑的少女,少女穿着华丽精致的衣裙,笑容灵动又狡黠,微微张开双臂,仿佛下一刻就要穿过画布,扑进他们怀里。
林黛玉猛地睁大眼睛,又不敢置信看向虞信,喃喃叫了声大哥哥。
虞信略矜持一笑,哼,叫你知道知道我虞美人,可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绣枕头!
林黛玉急切站了起来,小跑到画布前,想伸手去摸,又缩了回来,匪夷所思,“这是宝姐姐!怎么能画得这么像?”
像?
那只是最基础的工夫,他的画可不仅是像而已!
虞信默默嘚瑟,嘴上却谦虚笑道,“这是与我们写意画完全不同的画法,重写实,不过就是新奇,搏妹妹一笑,不值一提的”。
林黛玉的学霸属性触发,早就忘了刚刚的羞窘,拉着虞信给她讲西洋画法,还兴致勃勃地要上手。
虞信见她感兴趣,自然知无不言,见时候不早了,才催着林黛玉回去休息,笑道,“这却也不是一时两时就得说得明白,学得会的,妹妹也不必着急,以后慢慢来就是”。
以后可不会像现在这么方便!
林黛玉默默回了一句,乖顺地回了自己房间。
她惦记着西洋画,惦记着虞信要走了,回去洗漱妥当躺下,却根本睡不着,清清楚楚地看到西次间的灯亮了一夜。
她心中猫抓也似的,想去看看,甚至想,如果大哥哥没睡,她可以继续请教。
然而,她到底还是没动,乖乖地躺在床上,直到她看到西次间的烛光灭了,紧接着就是窗户微微的响动。
她知道,虞信走了。
她在黑暗中默默躺了一会,起身,披上衣裳,捧着烛台往西次间而去。
在那里养了近半个月伤的人已经走了,临窗的书几上放着一张画布。
画布上,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睁着一双含情目似嗔非嗔地瞪着她,娇俏又可喜。
林黛玉立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上前,拿起画布前折起的宣纸,打开,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字,“这般,妹妹该要喜欢哥哥了吧?”
却是在回答她那句“谁要喜欢你——”
林黛玉缓缓将纸原样折好,拿着贴向心口,那里酸酸的、闷闷的、很不舒服。
应该是不舍吧?
不舍得刚刚才开始教她画画的哥哥就这么走了,他那么忙,又在薛府的外院住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抽出时间来教她?
早知道就该早些厚着脸皮来问他到底在涂涂画画地折腾些什么了。
林黛玉牵了牵嘴角,眼圈却红了……
……
……
虞信从林府离开后并没有回薛家,也没有去镇抚司,而是直接直接混入了进宫大朝的朝臣中,直接将自己送到了皇帝面前,再一次站在了明面上。
他的伤已经养好了,这是在京城,皇上知道他回来了,那幕后的人再嚣张也不敢再明面张胆地追杀他。
他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将证据藏在了哪儿,又或者到底有没有直接带回京城。
宝宝虽在路上,但有那个假和尚在,没有人敢放肆。
他要做的就是悄悄寻回藏好的证据,静等那幕后之人狗急跳墙,露出破绽来,好一锤锤死!
虞信打算得很好,却没有算到,有的狗急了,不但会跳墙,还会是非不分地乱咬一气。
薛宝宝和宝幢会合后,就将沿途的杂事都交给了宝幢安排。
宝幢选的都是人多热闹的官道,投宿也都是选热闹的大集镇。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平静地仿佛那天晚上的截杀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古代的交通条件有限,从楚庭到京城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他们不可能永远走在官道上,更不可能一直在热闹繁华的大集镇投宿。
十天后,他们走到了一片连绵的山脉前。
在跨进这片连绵的山脉时,薛宝宝的心就无端地砰砰乱跳。
她不想搞得跟个迷信的小老太似的,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胆怯,死死抓着马缰,踟蹰不愿前行。
宝幢几乎立即就发觉了她的异常,追问原因。
薛宝宝只得迟疑将原因说了,宝幢想了想,取出皇子印鉴交给羊锦平,让他去当地府衙请几百衙役来护送。
羊锦平结巴,“哎,几百衙役?需要这么大动静么?
这里离楚庭郡已经有好几百里路来,他们也追不了这么远吧?”
而且,他们在刚出楚庭郡时已经找了一百多衙役护送了啊!
宝幢微笑,“就当是买妹妹一个安心”。
羊锦平,“……”
行吧,谁是王爷,谁说话算话。
一行人再次退到官道附近的小镇上,羊锦平苦命地去跑腿找人。
中午时分,他满脸菜色地带着一百多人回来了,“一时凑不了那么多人,只能先带回来这么多,可能要再等个三四天的时间”。
薛宝宝心焦虞信的安危,自是不愿等那么长时间,开口道,“两头加起来已经快三百人了,够了,我们进山吧”。
宝幢自然无可不无可地答应了,薛宝宝不好意思朝羊锦平笑了笑,“劳烦羊公子了”。
羊锦平还礼,“薛姑娘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薛宝宝看着他灿烂俊俏的笑脸,暗暗可惜,这位羊公子倒是个好性子的。
世家公子长得好、教养好、脾气好,也没什么不良嗜好,看着十分养眼又养心。
听说羊家还为他去向林姑父提亲了,可惜书读得差了点,不然倒也还可以配一配她林妹妹……
薛宝宝的惋惜在羊锦平亲手端了一碗汤送到南星手边时达到了顶点。
给个下人端汤,在现代人看来没什么,在古代人中却是难得又难得。
只是,这位世家公子显然没做过这样的活,好心递碗汤,结果南星还没接稳,他就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