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找到了项天歌,将其中利弊阐述了出来,希望项天歌能够藏器于身,莫要太过高调,给大虞招致大祸。
项天歌却认为,大虞上下都有着不屈之魂,怎能世世代代当待宰的羔羊,而且只要是演戏,那就必有穿帮的一天。
赵焕虽然持不同意见,却也十分欣赏项天歌的精神。
于是君臣两人秘密策划了一场北伐战争。
目的。
便是北域那个助项天歌领悟杀戮法则的神物,项天歌就是在这神物的帮助下领悟的杀戮法则,但项天歌曾言,领悟的过程极为艰难,大虞几万万人,都未必能参透几个。
与此同时。
这场大战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试探一下龙渊的真实实力,看看杀戮法则对龙渊的威胁究竟能达到何等程度。
所以。
君臣俩设下了一个标准。
这个标准就是,项天歌究竟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把东西带回来。
若能。
则项天歌镇守北域,届时势必引起龙渊疯狂针对,项天歌迎战,直到战死为止。
若走漏了风声。
则项天歌与神物一起折戟沉沙在北域。
总而言之一句话。
项天歌必须死,神物也不能为龙渊所知。
大虞,必须仍旧是那副无法威胁到牧羊人的绵羊模样。
区别。
就是大虞能不能拿到神物,暗中培养掌握杀戮法则的高手。
但结果。
却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项天歌连遗迹都没有接近,便被龙渊以绝强的力量击退。
赵焕不忍神将就这么陨落,于是御驾亲征带着精锐去救援。
结果。
所有人都知道了。
南北双方都损失惨重,赵焕的出征虽然对龙渊四国打击很大,但还是没能把项天歌及其军队迎回来。
“精彩!”
赵辞心中暗喝。
老实说。
这个故事线很完整。
而且至少有九成以上都是实情。
如果赵辞没有获得杨珩的记忆,肯定找不到任何怀疑的点。
但是!
杨珩的记忆中,他们撤退的瀚海关,被公输家的工匠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彻底断绝了那几万精锐生还的希望。
在老登口中,他御驾亲征是为了迎回项天歌。
但真实操作,却是巴不得项天歌死。
编的真好!
漂亮!
太漂亮了!
不过。
虽然真相不得而知。
但这个说法也解决了赵辞心中不少疑惑。
“嵩啊!”
“教主我啊,知道你为啥被杀了。”
“你这一根筋的死战派,你的老登肯定不想让你继位,可偏偏你是明面上最适合当储君的人。”
“可惜……”
除了赵嵩的死因。
赵辞也弄明白了冯祝公输三家最近二十年行事风格的变化。
之前,大家同仇敌忾,打起仗来,都是战友,不分你我。
结果。
大家转头就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打不过!
都是演的!
既然这样,还那么拼命做什么?
一起演吧!
龙渊只会给大虞压力,但不会轻易灭掉大虞。
既然如此,我们这些获知秘密的人,为什么不能在有限的资源里面占据更多?
于是,他们的手段逐渐开始变得下作,利用地下丹会漕帮马帮攫取财富,大虞也出现了史无前例的争储大战。
只不过。
黑化太快,太彻底。
显得太没有骨气,好像三家一开始就是烂人。
可是,功勋家族怎么可能烂到那个地步?
所以。
老登给冯祝公输三家讲述的,一定是另外一个版本。
一个更黑暗的版本!
“只是陛下……”
冯疾眼睛微眯:“这件事情,跟您废皇子求长生,好像没有关系吧?”
赵焕早就想好了说辞:“冯卿!难道你能保证,大虞能演得千千万万年不露馅么?”
冯疾:“……”
赵焕背着双手,长长叹了一口气:“手中没有剑,跟手中有剑不用,那是两码事。若大虞需要这把剑,我这个当皇帝的,义不容辞!”
众人:“!!!”
妈的?
好像试图要燃起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质疑。
便看到赵焕的眉心升起了一道猩红的神纹。
赵焕神情肃穆:“诸卿看好了,这便是置天歌于死地的杀戮法则,虽然只有一半,却同样能置孤与死地。
但孤不怕死!
就如同天歌不怕一样!”
冯疾迟疑道:“陛下,这神纹……”
赵焕眼眶发红:“天歌参悟杀戮法则的时候,长公主就在一旁,回到临歌便闭关二十余年,呕心沥血终于成功。
只是成功以后,身体早已油尽灯枯。
便将这神纹与移植寿元的秘术尽数交付于孤!
虽然长生是妄想,却也能延长寿元。
孤这满身神纹……
都是来源于胞妹与亲生儿子!
每每思之,五内俱焚,夜不能寐。
孤……心痛啊!”
众人:“……”
老实说。
他们都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因为所有的线,都已经闭合了。
纵使他们心中还有各种各样的怀疑,可这些怀疑,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搬出台面。
毕竟。
只要赵焕这道神纹暴露给龙渊。
这位皇帝就会是大虞处境最危险的人。
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
所以,你们还想怎么样?
一时间。
御书房都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只能听见赵焕痛苦压抑的喘息声。
良久。
良久。
赵焕坐在了椅子上,缓缓摆了摆手:“诸卿!此事过于复杂,我们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精力。
大擂台比斗在即!
龙渊使团的目的,无非就是逼迫我们重建运朝。
但运朝,是万万不可重建的!
嬴玉嬴锐的来历颇为清白,孤查不出什么猫腻。
可不论他们是不是前朝守护家族,此刻都将我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想要不建立运朝。
大擂台,我大虞就一定要赢。
并且,不能靠嬴玉赢!
诸卿可懂孤的意思?”
一番话出口。
紧迫感又上来了。
几位家主都有些头大。
他们都是聪明人,哪怕赵焕说得再好,他们也不可能完全相信。
尤其是冯祝公输三家,不管赵焕有再多的苦衷,三家都结结实实被骗了二十年,尤其是争储投资付之一炬,更是无法改变的结果。
可是龙渊使团就在眼前。
外患之下。
无论如何都不能内斗。
演!
必须演!
而演的方式,就是豁出命来打这场大擂台。
只有赢得漂亮,赢得不依赖嬴玉,才有可能拖延走向运朝的道路。
赵焕看向赵辞:“辞儿,你虽然年轻,但俨然已经是除了嬴玉之外的最强者,这次大擂台,就靠你了!”
呵……
赵辞心中冷笑,心想老登还真的能忍。
刚才在十王府想要对自己下杀手的时候,可没想着大擂台没有自己不行。
现在倒是顾全大局。
但表面父子。
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拱了拱手:“父皇放心,儿臣定全力以赴。”
赵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有你这句话,为父就放心了。”
“不过……”
赵辞话锋一转:“此次大擂台结束之后,父皇打算怎么处理龙渊使团?”
赵焕神情微紧:“这……”
龙渊使团,地位实在微妙。
对他们太过友善,很容易露怯。
但如果下手太狠,招致龙渊天庭的不满,又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赵辞见他犹豫,便直接开门见山:“父皇!儿臣认为,龙渊此行百般挑衅,断不能轻易放他们回去。
如此也能彰显大虞的铁腕政策,我们下手越狠,龙渊天庭就越不敢轻易拿捏我们。
而且儿臣有更远的计划,只要能将这些人擒住,便能发挥数十万大军的效用!”
“可……”
赵焕有些迟疑:“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如此过激行径,实在难以……”
赵辞淡淡道:“理由好找!龙渊使团的独孤晴岚,我看上了!儿臣我啊,最喜欢风韵犹存的小阿姨了!”
赵焕:“???”
什么意思?
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时隔半个时辰。
他感觉自己头上重新泛起了绿光。
赵辞却嚣张得很,传音道:这件事你最好同意,若不同意,那你也别想好过!
赵焕深深看他了一眼,旋即抚须大笑:“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诸卿,若辞儿需要,还请鼎力相助。”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此等复杂的局势,他们好像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一是觉得赵辞的说法的确有理。
二是大擂台还需要赵辞全力发挥。
于是。
“臣等定当竭力协助!”
“甚好!”
赵焕抚须大笑:“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诸卿,时候也不早了,都先下去备战吧!”
眼见冯祝公输三家面露不虞之色。
他赶紧分别传音:大擂台结束之后,定给三位一个满意的解释。
于是。
“臣等告退!”
“儿臣告退!”
一众人转身离开。
只有赵雍还在原地呆呆愣着。
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个惊天大秘密中缓过神来。
所以……
父皇嘎我腰子,都是为了大虞?
那父皇,还是英雄?
正当他挣扎时。
赵辞的传音让他陡然清醒:“还不赶紧走?再被老登忽悠瘸了,心肺全给你嘎了!来皇宫之前,阚老爷子给我传音,让你回住处等着,他还有秘密要跟你说。”
赵雍:“……”
他打了一个哆嗦。
赶紧跟着离开了御书房。
“嘭!”
大门关上了。
偌大一个御书房。
只剩下了赵焕与李公公两个人。
当空间重回封闭之时。
赵焕那悲悯与欣慰的神情,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无比暴躁。
李公公会意,飞快开启了御书房隔绝气息的阵法,然后熟练地躲在了角落。
“混账!”
“混账!”
“这些乱臣贼子!”
“都该死!”
暴怒之下。
桌椅奏折,笔墨纸砚,尽数化作齑粉。
赵焕两处太阳穴青筋暴起,整个人都看起来无比狰狞。
这一夜。
他失去了五道神纹。
失去了长生之路。
失去了把那个假清高的妖女压在身下的机会。
失去了把守多年,能够继续压榨冯祝公输三家的秘密。
并且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弱点,只要神纹暴露,就会成为龙渊的众矢之的。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不表明这个态度,自己今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虽说大势之下,没有人敢轻易暴露自己的神纹,甚至还要帮自己保守秘密。
但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手上。
一夜之间。
他从大虞最安全的人。
变成了处境最危险的人。
这些……
必然有人在背后设计!
阚天机!
顾湘竹!
赵辞!
你们好啊!
赵焕怒啊!
恨不得把这三个人碎尸万段!
可大擂台之后,冯祝公输三家必定会给他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争储之战仓皇收尾,也势必会留下许多后遗症。
他不仅不能对赵辞一行人出手,甚至还要对他们百般配合。
这种感觉。
他非常不喜欢!
……
离开御书房之后。
众人各回各家。
祝疆准备坐上回祝府的马车。
却被一个小青年亲热地拉住了胳膊:“岳父大人,咱们翁婿两人唠一唠?”
“嗯?”
祝疆饶有兴趣地看了赵辞一眼。
没有多说什么。
直接不客气地上了十王府的马车。
等待赵辞在他面前坐定,才似笑非笑地问道:“说吧,想唠什么?”
他看着自己未来的女婿。
似乎在二十年的无比黑暗中看到了不曾有的光亮。
赵辞笑嘻嘻道:“我家老登最喜欢信口胡说,刚才他在御书房里面讲的故事,我感觉有不少地方都是在放屁。”
祝疆沉思了一会儿,直言不讳道:“确实在放屁!”
赵辞笑着道:“那能不能劳烦岳父大人给我讲一个含屁量为零的版本?”
祝疆上下打量着他:“你小子上赶着娶我家祝璃,就是为了听故事?”
“呃……”
赵辞有些尴尬,随即疯狂摇头:“一码归一码!我想娶祝璃,是因为喜欢她,想听故事,也是因为真的喜欢听故事。”
“这还差不多!”
祝疆自嘲地笑了笑:“但我这一版故事,不保证一点屁都不掺。”
赵辞:“……”
就在这时。
又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马车当中。
赵辞吓了一跳:“冯世叔?”
冯疾面无表情:“我去十王府,看看儿子,十殿下不会不允许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