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喜揉揉眉头,“你安心陪着他养病吧,年后赶回来也行,说不定还能避开一场宫变……”她总觉得,要是宫变的话,那些人很可能会选在过年那几天,因为那会儿,宫里最热闹,朝臣们会带着家眷进宫赴宴,皇室的成员也会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最适合下手搞事儿。
许怀义也有同样的想法。
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俩人都猜错了,年三十那天,宫里并未传出什么动静,年后,朝臣进宫拜年赴宴,也安安生生的。
虽然不咋热闹,但确实没出事儿,大家都默契的顾着吃吃喝喝,其他话题,一概不谈。
尤其是关于太子和晋王联手谋害祁王的事儿,众人都避之不及。
谁不知道这是个炸药桶呢?
一戳,准爆。
赶在年前发生这种糟心事儿,谁都觉得晦气烦躁,加上建兴帝虽大发雷霆,可并没有立刻就信了祁王的告状,也没把太子和晋王抓起来,只说一切都等到祁王进京详细调查后,再做决断。
这就是要玩拖延战术。
朝臣们乐的配合,毕竟谁都想过个好年。
本来许怀义和顾欢喜会以为楚王按耐不住,谁知,楚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按兵不动。
不过,年三十的皇室团圆饭,楚王父子俩都没去参加,理由是病了。
事后,建兴帝大张旗鼓的派了御医去,御医把脉后,发现竟然不是装的。
而且,爷俩也不是寻常的疾病,而是中毒了。
御医只觉得自己太倒霉了,碰上这等秘闻,瞒又瞒不住,捅出去肯定也要遭殃,左右为难,最后也只能实话实说。
楚王父子俩得知竟是中毒,大惊失色,接着便是悲从中来,开始在家里哭太祖。
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在跟太祖告状,哭诉建兴帝背地里给他们爷俩下毒。
建兴帝震怒不已。
有没有下毒他能不知道?又是一出自导自演得苦肉计罢了。
亲儿子演了,楚王又接力演上了,都拿他当傻子糊弄?
他让人封锁了这个消息,可不巧的是,宫里的太皇太后却不知道如何听说了,当即就气的吐了血,昏迷之前,凄厉的大喊一声“不孝孙!”。
这声不孝孙,指的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没一个敢说的。
那些倒霉亲耳听到的宫女太监,事后都被建兴帝杖毙了。
但这件事却并未停歇。
等到太皇太后醒过来,倒是没像楚王爷俩那样哭诉太祖,可那张嘴骂得更起劲直白了。
六十多岁的老妇,褪去了太皇太后的凤仪威严,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眼底充血,怎么看,都叫人心头凄然。
偏她骂的那话,如惊雷炸响,让人恨不得晕死过去才好。
她不止痛骂建兴帝不孝,还指责他心狠手辣,不止谋害楚王父子俩,连她一个即将闭眼的妇人都容不下,暗地里让宫女苛待她,给她下毒。
甚至,还提及了几件多年前的旧事,其中就涉及到了秦王,言及秦王的腿伤乃是建兴帝所为。
这些秘闻,那一条传出去,都足以震动朝堂。
无疑,也会毁了建兴帝的名声,其他先不论真假,只不孝这条,就能让建兴帝丧失民心。
建兴帝将太皇太后所住的宫殿彻底封了起来。
但那些痛骂声,依旧穿越了宫墙,开始在朝臣之间和百姓身边暗暗流淌着。
有人质疑,有人愤怒,有人惊恐,更多人都是讳莫如深。
京城越发冷清了,完全没一点过年的热乎气儿,静寂的像是座死城,偏又谁都感受到平静下的暗潮汹涌。
过了初五,顾欢喜就带着孩子去了温泉庄子上,焦大夫和江先生也一起住进去了,同行的还有李云亭的妻子左夫人。
顾欢喜跟她没啥来往,但许怀义回京前,李云亭拜托他帮着照顾一下,若是察觉局势不对劲儿,就接到庄子上避风头。
本来还应该有李云亭的母亲,但他母亲不愿意离开定远侯府。
顾欢喜自是不会强求,她也强求不来。
许怀义也给苏喆写了信,若是不放心家室,可以送到他庄子上。
不过苏喆没应,他妻子是赵家女,又怀着身子,早在京城气氛紧张时,就回娘家去了。
都是人精子,京城真要乱起来,像苏家这样的有钱商户,可就是趁火打劫的最佳冤大头。
哪怕苏家有再多护院,能抵挡住城里的泼皮无赖、山匪强盗,但能挡得住朝廷的兵马?
顾家的温泉庄子上,也配备了很多护院,都是这些年,许怀义暗中训练的,挑着靠谱的,一股脑儿送过来,再加上韩钧的人手,能有一百多口,分了三班,轮流着执勤,将庄子护卫的密不透风。
庄子上也有秘道,自然也是许怀义偷着挖的,准备的这般充分,顾欢喜带着孩子住在里面,再无担忧,每日变着法的吃吃喝喝,泡温泉看书,小日子跟度假一样,惬意的不得了。
直到许怀义护送着祁王回京。
气氛再次紧绷起来。
往年,都是上元节以后再开大朝会,如今十五还不到,随着祁王一路哭嚎着进京,满朝文武不得不提前结束假期,怀着上坟的沉重心情,站在了大殿上。
建兴帝也出面了,却是被俩太监搀扶着坐到龙椅上的,似乎几日时间,头发就都白了,脸上也露出灰败之色,只那双眼,依旧目光灼灼,像燃烧着两簇火焰,令人不敢直视。
祁王也是被人抬到大殿上的,腿上打着夹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形容狼狈不堪,宛若逃命的丧家之犬。
他一来就伏地大哭,这可不是做戏了,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悲痛欲绝的还昏过去一次,被御医救醒后,捶地哀嚎,“父皇,父皇啊,儿臣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啊,儿臣委屈啊,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