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分量,分在四个人肩上,对他们这种常年干力气活的人来说,本来就没多多少。稍微重了一点,他们只会觉得,杠子那头的人耍了滑,往椅子跟前窜了两寸。”辰远笑道。
“是了,别说重一点点,就算觉得轿子明显重的多,当下人的谁也不敢发牢骚,反正就这几步路,熬着就是了。”顾明道。
“那王妃为啥要费尽心机地把她儿子从屋里偷出去?这会儿我那兄弟又在哪?”代二纳闷道。
“什么原因目前谁也不知道,但咱那小兄弟可能已经被送出王府了。”辰远道。
“走,去看看。”代二道。
“看啥啊?”顾明问。
“看王妃的院子,到出府的那一截子路,万一也有泥地呢,看看脚印深么潜。”代二现学现卖。
“还好老天给你落了场雨,若是踩不出脚印,你咋办?”顾明笑道。
“那就全靠这个阴阳人了!”代二用头一点辰远道。
“……”辰远一阵无言,跟着代二去了。
“看!果然!出去的脚印比回来时的深吧!哈哈哈哈!”代二叉着腰,在花园旁的一处泥地上指着脚印大笑。
“这段路上进出的人可比那条路上的多多了,你怎么知道就是轿夫的?”顾明道。
“废话,这不并排着么。”代二道。
“看来真是已经送出去了。”顾明道。
“你说王妃从哪儿卸的货?”代二道。
“她既然偷儿子的时候不想被任何人看到,那卸货的时候肯定也不想被人看到,可她假装腿伤着,四个轿夫定是不离身的,她能把她儿子卸在哪儿?”代二道。
“只有一处。”辰远笑道。
“那算命的。”顾明道。
“那大街上谁看不到。”代二道。
“你忘了?那卖豆花的老板说,夫人吃豆花的时候,将算命的桌围子遮盖在了腿上。”辰远道。
“看似是怕吃东西时洒在衣裙上,也确实是防住了。”顾明道。
“其实是桌围子也挡住了抬椅,有人从桌下打开了椅盒,将我那兄弟掏了出来!”代二又反应过来了,说道。
“难怪那摊主说他从未见过这个算命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那算命的跟王妃本就是一伙。”顾明道。
“可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把自己的儿子带出来,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她这个亲娘带出来的呢?”代二道。
“自然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要不大大方方带出来就行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顾明道。
“你在说废话这一途上赶得上任何一个州府的官员了。”代二揶揄道。
“那现在我们已经查明了真相,可以去跟王妃要人了吧?也能问个明明白白。”顾明道。
“到底是名门正派之后,做事坦坦荡荡,从不拐弯抹角。正人君子——顾家小明!”辰远笑道。
“远哥,我能听出来你定然不是在夸我。”顾明尴尬道。
“哈哈,小明,现在一切都一切,说到底都只是咱们的猜测而已,毫无实证,你去跟王妃对质什么?”辰远道。
“脚印一深一浅,不算物证吗?”代二道。
“这也算物证?我要出门逛了,我高兴,走的用力些,不行吗?”辰远道。
“那椅盒呢?当面打烂她的椅子,让大家看看那是个空心的,不就真相大白?”代二道。
“你怎么不直接把王妃揪着领子扔出去,让她跑两步,大家自然会发现她的腿没伤呢?”辰远翻了一眼他道。
“更好!”代二惊喜道。
“好个屁!走,还不如去找人证呢!”顾明扇一把代二后脑勺道。
“找谁?”代二问。
“找那个算命的。”顾明说,紧接着又坚定地道:“满城!”
“你俩去找那算命的,我去干点儿别的。”辰远道。
“你干啥去?”代二问。
“我让那鬼白天就闹。”辰远呲牙笑道。
午后,王妃拄着沉闷的脑袋昏昏欲睡,忽然院中传来凌乱的脚步与呼喊。
“夫人!夫人!”三五个丫鬟同时呼喊。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何事慌张!”王妃训斥着喝道。
“不好了夫人!西北营的副统领来报,说是他们的兵士正在午睡,鬼压床了!”一个丫鬟道。
“瞎说!大中午的,还是大男人,压什么床!”王妃怒喝道。
“夫人,外面来了好多兵士,每一个都说被鬼压床了!”另一个丫鬟道。
“什么!怎么可能,满口胡言!哪还有……”王妃欲言又止,站起身来,又想起什么似的身子一歪,道:“扶我出去。”
王妃出了正屋,庭院里早已被兵士挤满了。黑压压不下百十号人,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声音都不大,但这么多粗壮的汉子一起嗡嗡嗡地发声,就像是同时捅破了十几个马蜂窝一样。
“安静!”王妃清脆又带有威严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庭院中霎时落针可闻。
“都聚在此处干什么?”王妃问道。
“回夫人的话,这里皆是刚才在午睡的兵丁,每个人皆前后跑到我跟前说他们看见鬼了。”昨日那个领头寻找小王爷的汉子问道。
“无稽之谈,大中午的,你们还是一群大男人,都是上过沙场的汉子,就算有鬼怪,岂能近的了你们的身?”王妃笑道。
“是真的夫人!真是鬼!我被鬼压床了!”一个兵士满脸慌张地道。
王妃遍了脸色,正要训斥,只听另一个兵士道:“真真的夫人,我也是,那鬼脸色惨白,黑洞洞的眼眶里面什么都没有!”
“就是的夫人!头发老长了!是个女鬼,就在我眼跟前飘着!那脸离我也就一尺!”又一个兵士道。
“我也是!没在我头上飘着,但在我床头站着,就一直盯着我,动也不动!”又有人道。
“我的没在屋里,在窗子跟前,捅破了窗户纸,那么大的个眼睛在洞洞里死死盯着我,吓死我了!”又一个人道。
“就是!关键是还动不了,好半天才缓上劲能动弹了。”第一个开口的兵士接着道。
“是啊是啊……”
“我也看到了……”
“我也一样……”
庭中众人皆道,此起彼伏的附和着。
王妃头上的冷汗下来了,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多兵士绘声绘色,还个个信誓旦旦,莫非真的看到了。
“各位,先稍安勿躁。赵副将,将士们反应的事情我已知晓,此刻先让将士们回营休息,王爷今日晚些时候就会归来,到时自有定夺。”王妃说道。
领头的这汉子一拱手,道:“是,夫人。”这人正是昨天带头找寻小王爷,冲进代二屋里那人,也是昨夜城门楼子上,给辰远三人方便之人。原来此人姓赵,乃是王爷的副将,自小看着小王爷冉云长大。赵副将戎马一生,江山平定了之后也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无妻无子,早将冉云视如己出,自幼疼爱有加,若是说这小王爷冉云莫名其妙地丢了,或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除了王爷本人,最着急的就是他了。
西北营就是赵副将的营地,营中将士自然唯赵副将之命是从,平日里也训练有素,几息之间,院中撤得一人不落,只剩满园的尘土渐渐飘散。
“夫人,这下可如何是好。”贴身丫鬟问道。
王妃素来严禁府中下人谈论闹鬼之事,打从封了那秋槐别院之后,就再也没听过谁说见鬼了。谁再谈论此事,被王妃知道了是要被毫不留情的赶出门去的,不论多么老的资格,为王府出了多少年的力,无一例外。可这次不是下人啊,是整整百十号将士啊,都说见鬼了,这不是见鬼了么!把他们全赶出去?笑话,人家尊重你叫你一声夫人,那也是因为你是王爷的妻,如若不然,谁理会你。王妃也有自知之明,王妃就是王妃,不是王爷,不是这帮将士曾经的统帅。平时稍微端着点身份还行,敢号令将士,处罚兵士,别说这些上过战场的汉子答不答应,你就问问王爷本人答不答应,女人插手兵营之事,若将士们听你的话跟听我本人的话一样,那我成啥了?
“喊轿夫来,随我去请高人。”王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