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语。
辰远在梁上躺着,听到这儿,算是彻底明白了。这王妃,明明白白的知道那“鬼”是谁,还跟她常有往来。而且这王妃好像还是哪个故国的公主啊!这和尚应该也是那个国家的什么人,两人是旧相识,说不定还有点什么旧情哩。好奇之下小心地偷瞄了一眼这和尚——这不就是昨天那个算命的么!昨天易容的水平也不咋样啊,辰远心道,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就是那个人。辰远又缩回了头,躺平了琢磨:跟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小王爷就是被王妃偷出来交给这秃驴的。而这老秃驴跟王妃两人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看样子不像是要害小王爷,王妃对自己的孩子关切的语气和眼神那是做不了假的。他们好像是在等一个人来,要对小王爷做个什么,而且王妃还担心做的这个什么事会不会对小王爷有伤害。等的那个人本该昨天就到的,却被什么耽搁了,一会就能到。
“云儿呢?还好吗?我想看看。”王妃打破了片刻的宁静,问道。
“好的很,就在这屋里呢。别看了,麻烦的很,反正快带回去了,忍忍。”和尚道。
“屋里,哪呢?”王妃嘀咕着,上下左右扫视着,辰远将身子又缩了缩,紧贴着房梁。
“往哪看呢?我还能给你吊在房梁上啊!别找了,安全的很。”和尚笑着说道,把王妃的目光拉了回来。
“就算满城找小王爷,也找不到这里。就算找到了这间屋子,他们也不敢找他藏着的地方。”和尚又得意地道。
辰远在梁上听的直翻白眼:你干脆就明说,小王爷被我塞到我身后的佛像里了,不就行了。
“那过程要多久?”王妃又问道。
“半个时辰即可。”和尚道。
“那我先回去了,两个时辰后,我想办法再来你这里,接他回去。”王妃道。
“放心吧,你跟他都会好好的。”和尚道。
“青儿!”王妃大声唤道。
“吱呀——”两个丫鬟推开门走进来。
“扶我回去。”王妃道,然后转头又道:“那我就按大师您说的,两个时辰后,阳气稍敛之时,带着我儿的贴身衣物前来请您做法。”
“好借口啊!”辰远心道,名正言顺地回去又回来。
“夫人且去,事关重大,贫僧先在此准备。夫人您腿脚不便,稍后来时让轿夫直接将您抬进屋就好,不失礼的,无人怪罪。”和尚道。
“好一个秃驴啊!”辰远又赞道,也名正言顺的让把盒子拿进来,好装人走。
王妃颔首道一声谢,秃驴合十低头一还礼,两人嘴角皆是带着浅浅的笑,又同时在抬头的一刹那恢复如常。二人对视一眼,王妃在丫鬟道搀扶下出了门去,秃驴紧随其后,要将戏做足,自然要把王妃送出庙门去。
“我且在这里等着,看看这秃驴究竟要干个啥。”辰远心道,一跃至高大的佛像旁,落地丝毫没有声音不说,连一点点风都没有,一丝丝灰尘也没有扬起。辰远绕着佛像走了一圈,也曲起手指“邦邦邦”地敲了一圈,果然,别处都是实心的泥胎,只有这后腰处是传来空旷的声音,这里是空心的。
“怎么打开呢?”辰远琢磨着。
“总不能一拳打烂吧!也太没水平了。”辰远心道。
“机关能在哪呢?肯定就在附近,总不是设在院里的么。”辰远碎碎念着绕着佛像转圈,东摸摸西碰碰,看能不能打开那佛像的后腰。这时传来脚步声,是那秃驴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跟着那装模作样的王妃一跳一跳地走到庙门口,怎么也得半刻钟吧?咋这就回来了?”辰远纳闷,此刻他正在佛像的正前方,情急之下钻进了供桌下面,进去后才发现桌围子不够长,没垂在地下。再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辰远抬头一看,桌面的背面,中间钉着个加固用的横条,顿时松了一口气。伸出三指捏住那横条,然后双脚离地。辰远就这么,靠着三根手指,像蝙蝠一般将自己吊在了供桌下面,而且不知道要吊多久。反正脸上是很轻松,跟吃饱喝足的午后躺在花阴下的躺椅上,摸着鼓起的肚皮一样惬意的表情。
秃驴的双脚进了门,先是定定站了片刻,然后在房里来来回回踱着步,一盏茶的工夫,冲院子里喊道:“静鸣!”
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听这声响和频率,辰远料定个子不高。果不其然进来一个孩童,作揖道:“师父,有什么吩咐。”开口却是大人的声音。
“为师两个时辰后为城主夫人做法,不能有丝毫差池,此刻便要开始准备,你出去将院子门关上,守在门口,为师开门之前,任何人不得进来。”秃驴道。
“遵命,师父。连住持也不得进来吗?”老小孩补充一问。
“住持若是过来,你高声通报便是。”秃驴道。
“是。”老小孩一作揖,出了院去,和尚跟过去插上了门闩。回屋来径直走到辰远藏身的供桌前,站定。辰远皱起眉,看着秃驴两个脚尖子都进了桌围子了,微微一紧张。
“嗯!”只听和尚一使劲,原来是两手摁在桌子上,朝下一发力,桌子的四个腿便朝下陷进去两寸。然后就听佛像背后传来“咔”一声,辰远心道原来机关在这里,找了半天原来在我手里捏着。不得不说辰远的轻功已然登峰造极,整个人吊在桌下,竟没有启动这机关。和尚快步走过去,半晌没了动静。
辰远轻飘飘钻了出来,也转到佛像后,只见佛像的后腰处开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人得蹲着才能进去。不过进去蹲着只走了两步,便可站起身来了,是一个向地下的通道,只有洞口开的小,里边的空间足够大,竟然还有台阶。辰远背贴着墙壁顺阶而下,万一听到有人上来,随时可以游墙而上。走了百十步,便下了最后一个台阶,这里空间不算大,一片三丈见方的空间,两间没有门的屋子就占了一半,剩下的就是空地,角落里堆着些酒坛子和麦草,再就什么都没有了。高也约摸就是个一丈多,四周的墙壁上都插着火把,但没点着,整个洞穴此刻只有一簇火光,照亮了其中的一间屋子,屋内靠墙堆砌着一个土台,算是一张床了,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麦草,算是褥子。小王爷从小虽被父母溺爱,但也没娇生惯养过,但这床可能是他这么多年来睡的最差的一个了。亮光下,和尚默不作声,定定看着呼吸均匀的小王爷,自言自语道:“睡的真熟啊,放心吧,你是你娘的命根子,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今晚你就能跟你娘回家了。打你那一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毒我早也帮你解了。怪就怪你顽皮,爱瞎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就算了,竟连你娘也不告诉。”原来打了冉云一掌的乞丐,竟也是这秃驴扮的。
和尚说罢叹一口气,举着火把转过身来,辰远其实一直就站在和尚身后,和尚丝毫没有察觉。和尚举着火把转身,辰远就也挪动脚步,转动着一直保持站在他身后的黑暗中。和尚又跟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又转回过身来,辰远差点没跟上节奏,暗骂一声:死秃驴。
只见和尚缓缓将火把插在墙壁上的凹槽,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又随手在床上拿起一根麦草,刮了刮盒中的东西,轻轻地抹在了小王爷的鼻子人中。这才扔掉麦草,又在身上蹭了蹭手,拿起火把转身离开。辰远没有跟着他离去,半晌后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咔”的一声,知道秃驴已经出了这密室,才缓缓坐在这麦草床上,压得这“褥子”噼里啪啦作响。
辰远也抽出两根麦草,用筷子一般夹起和尚扔在地上的那一根,闻了闻,然后连忙运气将方才吸入的那一口气尽数逼出。低声咒骂道:“这死秃驴,竟又将麻沸粉制成了麻沸膏,还持续抹在冉云的鼻子底下,难怪小王爷一直保持昏睡。”
辰远看着睡得昏天黑地的小王爷,嘴角挂着笑,流出的口水都将肩膀泡湿了。于是放下心来,看来这秃驴真的没有想要伤害小王爷,只不过刚才他说小王爷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莫非是这东西是他们急切想知道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小王爷竟然连王妃也没告诉,王妃定然是在这秃驴的授意下旁敲侧击地问过,并无收获。一会儿他们等的那个人来,难道有什么法子让小王爷开口?辰远心里琢磨着,放弃了此刻将小王爷带出去的打算,一来是小王爷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二来他还真想知道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伙人设一个这么精巧的局,就是为了从小王爷口里知道一些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辰远感觉心里有几百只猫爪在挠,从心口道小腹直痒痒,比代二得知天下第一美女此刻正在床上等着他还痒痒。于是辰远决定跟秃驴一起等那个人的到来,他也想看看那个人有什么手段在不伤害小王爷的前提下让他开口,更想听听小王爷会讲出怎样的事。辰远一边琢磨着,一边将整间洞穴密室转了个便,并没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光秃秃的什么家具也没有,根本找不到可以遮挡的地方。藏在那一堆酒坛子后面,又怕听不真切。用壁虎游墙功吸在洞穴顶,只能祈祷到时候他们不抬头。还跟刚才一样,一直站在身后吧,不太现实。一会儿可是两个人,甚至可能更多,他们共同的盲区就会少之又少,而且还在随时变换。并且一会儿肯定是要点燃所有的火把的,到时候整个洞穴会很亮,而且影子也会暴露自己的踪迹。辰远头疼地抠着眉毛,看着熟睡的小王爷,突然乐了——他缓缓将冉云推得一侧身,将他身下厚厚的麦草掏出一个坑来,自己躺了进去,再将麦草和小王爷都盖在了自己身上。很好,毫无破绽。唯一的破绽就是呼吸了,万全起见到时候跟小王爷一个频率就好了。
安静的密室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连一丝丝风也没有。听着小王爷的呼吸,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辰远自己也都快睡着了。就在这时,“咔”的一声脆响,让辰远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辰远心道,已激动的有些发抖。人在就要得知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时,尤其这事情还是个秘密,难免有些激动。麦草稍微索索作响了两声,便随着辰远调整好呼吸后又恢复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