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岸高崖上,一人藏身岩后,目光如聚,俯瞰形势,紧盯着河道之中几架相接而行的“游鱼”。
敌船之上,十分显眼地张扬着南越大旗,是无意或是挑衅都已不重要,远远望去,那船的甲板上并没有立着瞭望兵。
船一点一点行至河中,随着水流的方向,慢慢靠近敌军既定的上岸口。
河的这一头,居遥领着五千骑疾驰接近,行至山隘口时,前路的一道山弯正好遮掩了临近河岸的南境军,他勒马扬手。
身后的旗官飞快打旗,整军即刻停下。
居遥侧首,与黎葳相视一眼。
所有大战前的商议,在战时只简练成一个眼神。
随即,居遥扯缰改道,独自驭马从左侧长坡上山,留黎葳在此领军待命。
山上的旗官已然看见山脚下打出的旗令,立刻遣人报于山上的领军人。
马纵飞快,不到一刻钟,居遥登顶山崖,看见藏身在岩石后的人,他放声讥笑:“许节度使也有藏头躲尾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儿,狐狸尾巴太长了。”
他说着,假模假式地看一眼地上:“哎呦,踩着了,疼吗?”
许时轻回头,顶着“川”字眉恨他一眼:“你这一身狐狸骚气什么时候能去去,大老远就闻见了,差点儿给我熏掉下去。”
许时轻便是南境一带正儿八经的节度使,由大赵朝廷官封的,宣麻、赐旌节,手中仍掌管着三印。
多年以前,在朝廷明令许时轻禁止起兵抗击,以求和南越时,他亲眼见证了一族平农在不堪南越的蚕食下,组建起一支百姓队伍以薄力抗击南越军。
最终,南越军不是输,而是被打怯了,前脚踩后脚地逃回了摩纳河南岸。
那之后,南越军羞赧难平,休整不到半年,他们卷土重来。
这一次,刚到俚州便被民兵在城外截击,城头的将士们不得军令不敢擅动,但也在心中热血呐喊。
这次的南越军做足了准备,预料到民兵会反抗,于是两方陷身血战,僵持不下。
不到两日,许时轻依旧接到朝廷禁止出兵的敕令,此时他已集军于嵛州。
因着上次民动,许时轻没有出兵抗击南越,却也没有应敕令镇压民兵,南境与赵廷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
敕使宣令时,声音依旧平稳高扬,而言辞间的收权之意昭然若揭,生怕他节度使听不懂一般。
许时轻听罢敕令,只在心里冷笑一声,随即在大军阵前和皇家敕使的眼皮底下,他起身,扬右手。
几名亲兵从他身后冲出,猛虎扑食般的急不可待,转瞬便将敕使和几名副使架住拿下。
只听那敕使口中大喊:“造反啊……造反啦!”
许时轻第一次听敕使能将话喊得如此嘶声裂肺又中气十足,心里有那么一瞬痛快:“敕使放心,待战毕,还得您回京都替下官做个证,
我许时轻可没造反,至于朝廷怎么处置我,我许时轻敢作敢当,也都认了。”
随即,他拔军南下,不到半日,大军赶至俚州城外。
这时,城门已关,因当州知府怕南越军打进城来,而城中的兵将未受远令,不得已只能听知府调令。
而南境军已将民兵逼至城门。
从山道至城门口,战迹惨绝人寰,南越军踏着南境民兵的尸身一路疯杀,为血洗前耻而赶尽杀绝。
即便如此,南越军也没占多少便宜,两万先锋大军被砍削半数,以多欺少,赢得不够体面。
许时轻头顶气出三丈青烟,登时领着一万军从侧方倾涌而出,将已战疲的南越军杀得不留余尽。
以牙还牙是他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