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在京中时也偶尔听说过的荣安侯多年前的那桩荒唐的丑事和这些年宠妾灭妻的名声,再加上元令珩偶尔不经意间提起的父亲的偏心,萧云樾便想,是不是她在家中过得不好?
他越想越觉得应该是那么回事,没有母亲的庇护,父亲又偏心,唯一疼爱她的兄长还常年在外。所以让她习惯了什么事都要自己面对,自然就比同龄的小娘子要沉静得多。
萧云樾偏头看着隔着屏风显得有些朦胧的那道倩影。
她挽着一个松松的发髻,上面只簪着几朵小的珠,却更显得她鬓发如云。大燕素喜靡丽奢华之色,可萧云樾却很少见元妙仪打扮得华贵。
元妙仪看东西认真的时候,时常会微微皱眉。她的规矩仪态很好,有时甚至端坐在那儿一个时辰都不见垮腰塌背,一看便知是下过苦功夫的。
元令珩的友人大多都知道他有一个爱若掌珠的胞妹,萧云樾便想,我若是有这么个妹妹,也定想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就这么将养了几日,萧云樾到底年轻,底子又好。虽伤势并未好全,但已经能起身下地了。
而元妙仪这边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萧云樾那个和他在京郊外失散的近卫,找到了。
当时大部分追杀的人都是冲着萧云樾去的,因此在他们分开之后,他被郊外的一户农户所救。
他的伤势比萧云樾的还轻些,这些时日也一直在打探萧云樾的消息。
元妙仪将事情都告知了萧云樾:“只是庄子里如今若是有外人进来,只怕会惹眼,便让他在大昭寺内先藏着了。”
萧云樾这几日里也时常担心着他,听见人无事,也是松了口气。
再次道谢之后,萧云樾沉思片刻道:“承蒙二娘子照顾。我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我身负皇命,不便在此久留。我的近卫也已找到,恐怕今日我便要启程回盛京城内。”
元妙仪听了这话,微微蹙眉道:“我带来的侍卫说,这段时日,庄子外头有许多形迹可疑的生人,只怕都是冲着您来的。这里离盛京城内,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半日。若是再遇到截杀,对您的伤势恐有不利。”
萧云樾也知,在得到他手上的东西之前,他们是不会放弃截杀他的。只是若等到他伤势好全,还需要不少时日。时间拖得太久,对今上的布局会有很大的影响。
而且宫中前几日里便失去了他的消息,只怕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元妙仪也知,朝局如战场,机会总是转瞬即逝的。况且此事办成,对她兄长的前途助益不小。
她思索片刻,突然咬了咬下唇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恐怕要委屈您和您身边的大人了。”
一直在外密切监视着庄子的众人,突然发现庄子里有了响动。似乎是在收拾行李,要准备回盛京城内。
几个骑着马的护卫在前,后面便从庄内驶出了一辆红桐漆木的大车,并着几辆挂着青布的小车,还有看车辙痕迹便知道装满了货物的马车。
浩浩荡荡一大支队伍朝着大昭寺行去。
跟着的人的视线不断在队伍中梭巡,可是元妙仪跟着来的护卫太多,且大多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身形也相似,他们并没有从中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元妙仪在大昭寺内并没有停留很长的时间,似乎只是添了灯油便出来了。
见似乎无有异样,跟着的人便不打算将时间都浪费在元妙仪身上,打算趁此时庄内空虚,再仔细探查一遍。
于是元妙仪回城的队伍,便这般轻易的往盛京城内去了。
回程的马车上,崔嬷嬷和元妙仪坐在一辆马车中。她颇有些顾虑地问道:“姑娘,这样好吗?”
元妙仪闭着眼睛养神道:“无事,小侯爷不是回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嬷嬷且安心罢。”
想起这几日里萧云樾的种种作派,崔嬷嬷略微放下心来,又有些欣喜道:“这倒也是,此番事成,世子说不得又要升官了。”
元妙仪没有说话,片刻后突然问道:“家中的事呢?如何了?”
说道这事,崔嬷嬷便颇有些不厚道地一乐。元妙仪说得没错,勋贵之家的中馈,确实不是那么好主持的。
她们才离京没多久,柳殊棠便捅了个大篓子。
柳殊棠确实为人机敏,太夫人看她在自己身边学着打理家事后,府内也算井井有条,便将大部分中馈都交给了她。
谁知前几日,淮安侯府的老夫人过世,敲了云板之后,荣安侯府竟没送丧仪过去。
幸好外院回事处的管事,见事有不对,禀报给了太夫人,否则淮安侯府还以为荣安侯府要和他们断交了。
这事让太夫人十分震怒,将中馈之权又收了回来,而连一贯偏心柳殊棠的元弗唯这次都对她有些不满。
乐完之后,崔嬷嬷又对元妙仪说道:“姑娘,我们此时回去,太夫人只怕正在气头上,到时这烂摊子可别又丢到我们院中来。”
元妙仪淡淡一笑道:“不会的,只怕我们回去之后,太夫人就没工夫操心这些小事了。”
元妙仪同萧云樾在距离盛京内城还有十里的地方分开,萧云樾和他的近卫扮作元妙仪身边的护卫,混在队伍中,一直到这里。
怕节外生枝,萧云樾和近卫的脸上都做了些细微的装扮。但是萧云樾身姿挺拔,最寻常不过的护卫衣服穿在他身上,也能穿出与众不同的风姿来。
他的那匹马,元妙仪也给他照顾得很好。此时他高踞马上,便多了一丝凛冽之态。即使脸上的装扮还没有擦去,也能窥见一丝他未做伪饰时的风华。
萧云樾握着缰绳抱拳一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临别匆忙,将来盛京之中,若二娘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便只管开口。”
元妙仪没有拒绝萧云樾这番好意,萧云樾见天色昏暗,似乎有场大雨将至,便道:“天色已晚,我先走一步了,二娘子慢行。”
说完便勒紧缰绳,调转马身,朝着盛京城内奔驰而去。
见萧云樾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看不见之后,元妙仪才回到了车内。她轻轻撩起车帘,外面不知何时突起了大风。她放下帘子道。
“走吧,马上便有一场大雨将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