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放了箭雨,他们一众人狼狈至极,脸上都是被乱石擦出的口子。
只有塔兰不紧不慢站起身来,在袖子上擦拭正反刀面,干净的刀身能映出人脸,她随意挥动两下,在空中发出簌簌的刀风,刀法利落,手中像是攀着一波雪浪,冷峻的眉眼,仿佛是那收人性命,叫人魄散魂飞的使者。
箭雨已经过去,真正的生死对抗才开始。
若枝人高喊着带回他们的头颅,将功赎罪,在马上挥舞大刀而来。
刀刀致命,每一刀落在人身上都能即刻将人拦腰截断。
只见塔兰如灵燕一般敏捷,在数不清的刀刃中躲闪。
塔兰纠缠其中数人,剩下的若枝兵马还是绕开她冲着其余三人来了。
塔兰心焦,想要尽快撕开一个口子灭完这些若枝人,就在她回身一望旁人安危分神之际,若枝人的长枪穿透了她的左肩,塔兰皱了皱眉,并不呼痛,从旁一步生生扯开肩膀上的兵刃,血肉翻开,错身踏马,一刀反杀那士兵,割断了他的脖子。
杀鸡鸡还会咯咯不死心地叫,杀人,人只会沉闷一声倒地。她杀的兴起。
鲜血喷涌而出,染湿了她的衣服,她眼前一片血红,杀死的士兵不断从马上落下,附近的荒地泥土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腥气,她皱了眉,文渊之想她其实厌恶杀戮的气息。
她的头发染了血,此时血干了,发梢变得干硬。
“这个给你。”
他拿出怀里金创药。
她不接。
“你受伤了。”
任他楚话说得再好,塔兰也似听不懂。
“罢了,若是你需要,就再问我要。”他知道,她不会开口要。
文渊之对勾月和二全说,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为他二哥说亲,二哥并不喜欢那女子,记得父亲指着院子里一块形状极似书本的石头,说,“尽管上面只刻着两行诗,但要读懂,却要很久。有些人,就像是只有一页的书简,看去简单乏味,实际上须得慢慢琢磨,才能知其性情。“
院子里的那块石头写着,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后来他去查书,见那后面两句是,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他越是对那早亡的夫人痴情,勾月就越是无地自容。
断然不是那女子插在他们之间,而是勾月隔在他们这对苦命夫妻之间。
“为何,你妻不爱食羊肉?“
文渊之没有隐瞒,在他看来颇有些能逗笑人。
“有一次她同旁人打赌,为了一匹马,非要吃下一整头羊,后来我虽然到了,可我到时她就已经吃了一整头,当下便大吐特吐,自那后,一闻羊肉便忍不住恶心。“
“说起来,文夫人还真是个性情中人。“二全又敬了他一杯。
勾月同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她心中烦闷,明知来由却无法排解,她永远也不能说出那些话来。
文渊之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个姑娘跟了他数百个昼夜,见他开怀,失落,愤怒,忧愁,她见证他喜忧参半,知他举手收扇后会露出微微满意的笑。
一切尚且没有开始,便结束了。
这是怎样的无奈啊。
勾月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喜欢他。
接着她酒醉的脑子想起自己刚开始跟踪文渊之时也没有地方可以落脚,她就睡在树上,秋日寒凉,她也不肯去寻个旅店客栈,生怕被文渊之发现,现在好了,她居然敢披个人皮出现在他面前。
照理说,她不会这样不谨慎,可她还是这样迷迷糊糊做了。
到如今她才明白,其实是她自己在说服自己正面见一见他。
她想要自己出现在他眼前,而不是背后。
她不要总是见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想要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仰头望月。
常人一时半会便能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却了几百个昼夜,在日光和月光交替中,才渐渐明白过来。
文渊之多少次遇到危险,她总毫不犹豫去相救,却又不让他发现是何人出手,他醉酒趴在梨树下的桌子上,满身落白,是她替他捡起地上的披风盖上。
湍急的水流前,是她伸了手拽住他的衣领帮他站稳。
她是这样喜欢他。
可这种情爱,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明白过来。
寒来暑往,那种跟踪人的枯燥无趣早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她焦急的神情,看不见他她焦急,看见了他又疑心他要惹事,若是什么事也不做又觉得他枯坐一天怪折磨人的。
“小文先生,若水是不是喝多了?”
二全见她晃晃悠悠坐不住。
文渊之又倒了一杯,淡然道,“怎么会,这酒是新酒,醉不了人。”
“那她这是?”
“若水姑娘有烦心事,我送她上去,劳烦将餐食收一收。”
“这是当然,若先生有事,随时吩咐。”
(本章完)